双方僵持了好一会,楚云韶靠在门边瑟瑟发抖,双眼无神地看着某处不转弯。
“开门。”楚爷爷对一旁的总管四爷扬头吩咐道。
四爷准确的从一堆钥匙里拿出一把划痕很多的钥匙,插入锁孔拧动。
“咚”锁打开了。
随着这一声,楚云韶意志崩塌了,四肢脱力,瘫软在地上,无法思考,大脑宕机。
楚爷爷一脚把门踹开,楚云韶被巨大的冲力扇到墙上,那面墙已经凹了一块。
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楚云韶出于求生本能几乎下意识地从门缝里爬出来,手几乎撑不住地,来回晃动,爬到楚爷爷身边,跪在他脚下求他“爷爷,我没有想掐死她,是她先挑衅我的,我没有掐死她,您相信我,不……要打我,不要给我打针,我……我……知道错了,我没有生病,我怕黑,您……能不能……不要把我关进山顶的祠堂啊,我害怕……”
她说话都带着颤音,泪水模糊了瞳孔,一层一层的水雾涌上来,当着上十号人面前跪地求饶,在极大的恐惧面前,所有的尊严如此不堪一击,所有的泪水都是因为害怕。
楚爷爷丝毫不留情的踹开她,她依旧跪在地上,泪眼朦胧,几乎失声,只是无助的流眼泪和啜泣。
他身后跟着一名医生,白大褂手上提着一个医疗箱,镜片闪过一丝白光。
“你还是这副精神病的的样子。”楚爷爷恨铁不成钢的说“原以为你钻进机器是有悔过之心,知道自己精神不正常想去锻炼锻炼,没想到你还是这副不成器的鬼样子。”
楚云韶低头畏畏缩缩的任由打骂,刚刚那番求饶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了,她手无缚鸡之力周围一圈所谓的亲人都是霸凌她的帮凶,她无处可逃插翅难飞。
事实上她从未摆脱阴影,留在这个世界里的那一半楚云韶,永远停在了十岁那年再也长不大,她在黑暗里苟且偷生了十年,在山顶那座与世隔绝的祠堂里葬送了一半的生命,在一只只的镇定剂中葬送了一半的情绪,在落下来的一顿顿打中葬送了自尊心,这半片灵魂永远活在了阴影里,成了这片山头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无人关心,无人救赎,永远沉沦,失去自救的能力,失去了一半的思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楚爷爷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地几拐杖挥下来,落在她身上。
特制的红心实木拐杖,坚硬无比,棍身上缠绕着纹路,落在身上疼得说不出话。
几声呼呼声,拐杖落在脊背上大腿上小腿上,棍棍到骨,甚至能听到骨头“嘎吱”声,楚云韶浑身颤栗,火辣辣的疼,抱着腿在地上打滚,疼痛的闷哼声伴随着踹气声呼出,她死死的咬住唇,面色通红,额角冷汗和眼泪俱下,牙齿咬进下唇里,血液和津液顺着嘴角流下,在地上聚成一小滩血水。
楚家人各个偏过头不忍直视这个场面,眼里只有庆幸。
“蒋医生”楚爷爷背过身喊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楚云韶意识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突然疯狂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上前抱住爷爷的脚,语无伦次声音急促“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求求您……别给我打针,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蒋医生看到这个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往许多次这个楚小姐都是这样毫无尊严的跪在地上求饶。
八岁,九岁……如今二十岁,每一年这样的场面都至少有三次,每一次楚小姐都是这样,从刚开始满身意气傲骨铮铮,到眼前一潭死水毫无朝气,十二年的时光,她死了不止十二次。
蒋医生拿出一管试剂吸进针管里,倒过来针尖,他微微推动,滴滴液体渗出,冷白色的光芒闪过楚云韶的眼睛。
她忍着剧痛往门外跑去拼命挣扎,像一头小牛犊一样不顾一切,撞开所有人。
“抓住这个不成器的。”楚爷爷拐杖落在地上铮铮有声“她发病了,送去山上祠堂。”
楚适南眨了眨眼,无意间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痕迹,站在原地未动。
楚通辞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楚云韶此刻力大无比,直接将他甩开。
楼梯口近在眼前,楚云韶心头一阵狂喜,只要下了楼,她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楚楚回来。”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怎么甩都甩不开,生生将她拽了回去。
楚云韶看着楚云修,眼中空无一物。
像扣押犯人一般,她被按压在地。
蒋医生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声音冰凉“别紧张,你也不是第一次打了。”
他转身,轻轻扒住她的裤子,另一只手伸进去一阵冰凉刺入她的臀部,她像猪肉,被缓缓注水,微凉的液体与她融合,逐渐侵蚀她的身体。
短短几秒钟,她的紧缩的肩垮了下来,身体如同一个散架的机器人,骨头都松软了,提不起劲儿,但是那酸辣的疼还在,她无力挠抓,药劲儿不可抵挡的侵蚀着她的意志,缓缓地闭上眼睛,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外表一片狼藉,内里堆满垃圾,是楚云韶的前二十年。
光鲜亮丽的是楚小姐,痛苦不堪的是楚云韶。
楚爷爷叹了口气,老泪纵横的走下楼,楚爸楚妈不忍的看着被折磨成这幅惨样的女儿离开。
“把那个精神病抬去山顶的祠堂里关上个三天,给她点水吊着命就行。\"爸爸楚承彦对门外的守卫说“记得把她身上的一切的通讯工具尤其是手机收了。”
几个小时后,楚云韶意志清醒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眼睛失去作用了,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身上的疼痛烧的她坐立不安,她被捆在躺椅上,双手束缚在身后,脚踝同样被捆住,动弹不得。
耳边是永不平息的卷着落叶的风声,书翻页的沙沙声以及老鼠啮食贡品的簌簌声,偶有几片落叶和老鼠爬过脚踝,触感令人作呕。
翻书的频率近似于人,楚云韶被吓得不轻。
“有人吗?”她用颤音问。
无人回答,只有风吹过她的耳边,老鼠碰巧在她脚上跑过,轻轻柔柔。
祠堂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经幡从她头顶飘过。
老鼠顺着她的脚爬行而上。
“啊。”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忽然挣扎起来,小腿前后抖动,整个人左右摇晃,躺椅侧翻在地,她不幸摔倒,老鼠随之溜走。
幼年无数的未知恐惧涌上心头,她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卧倒在地,右脸紧贴地面,紧闭的双眼里再次流出眼泪,她无声的哭泣,镇定剂终于彻底过去,她用力的睁开眼睛。
对上一尊低眉菩萨冒着光的眼。
“啊”出于本能的恐惧她再次尖叫出声,一声更比一声凄惨沙哑无助。
山顶无人,无人听见她今夜的害怕
山腰尽数入梦。
三尊菩萨比着无畏印慈眉低眼看着她声泪俱下的害怕。
今夜无人与她作陪,唯菩萨与独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