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法国凯撒奖的颁奖典礼在巴黎夏特莱大剧院准时举行。
夏特莱大剧院历史悠久,这栋外观恢宏的建筑曾在风雨中见证过法兰西近三个世纪以来的变迁起落,内部装潢优雅华丽,有种历久弥新的历史厚重感。
当然,比起剧院本身,为凯撒奖而来的提名者们更是今晚星光熠熠的一道风景线。
尽管凯撒奖主要表彰的是法国电影艺术与技术领域的成就,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会完全限制国籍——实际上,只要参与了法国电影项目,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演员、编剧又或是导演,都有可能获得奖项。
这也就导致苏灵溪在进入内场时遇到了不少之前在柏林电影节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毕竟众所周知,欧洲各国的电影界不分你我,经常在项目中进行合作。
幸运的是,在简短的寒暄过后,苏灵溪一扭头就遇上了从拐角里走出来的金发女人。
颜色略深的金发,浅棕色眼瞳,立体高挺的鼻梁,还有走势外扩的下颔角……
苏灵溪确信,她应该就是那个来自美国的女演员兼导演,本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格蕾塔.米伦。
在来参加颁奖典礼之前,苏灵溪特意针对格蕾塔.米伦和茱莉亚.法维诺两个人做过功课。
格蕾塔.米伦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出道以来一直混的都是好莱坞圈子,但有别于其他女演员,她在出道第三年就当起了电影制作人,此后凭借一部主演的喜剧电影入围过金球奖和奥斯卡,可惜均未能获奖。
自2015年开始,格蕾塔就常常以编剧、导演的身份出现于人们眼前,其自编自导的多部剧情电影皆在各国成绩斐然,并且是戛纳史上首位担任评审团主席的美国女导演。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堪称全能的电影人。
传闻中的格蕾塔.米伦是个执着且勇敢的女人,她曾为了获得执导《苔丝》的资格耐心等待整整一年,即使是在电影制片方已经确定了导演候选人的情况下,米伦也并没有放弃争取,最终凭借出色的改编剧本能力获得了导演资格。
好莱坞盛传,劳拉.亚当斯当初之所以能拿到苔丝一角,就是因为她对角色的坚持争取打动了米伦,让她看见了这个女孩身上宝贵的坚韧品质。
苏灵溪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基于初步判断,她猜测米伦也许会更倾向于跟做事果敢利落的人交好。
空想不如行动,苏灵溪没有纠结太久,堆起笑转身迎了上去,语言也从法语切换回了英语状态,“米伦导演,你好。我看过您执导的《苔丝》和《火枪手》,那是两部非常棒的电影,很高兴今晚能够在这遇见您。”
坦白地说,苏灵溪这几句开场白实在有些生硬,不太符合西方世界约定俗成的社交规则,也不够风趣幽默。
但很显然,她这张脸并不是毫无辨识度——至少对格蕾塔.米伦来说,不算陌生。
“Su?真想不到,原来你也知道我。”格蕾塔.米伦亲切地朝她笑了笑,“和塞琳娜的合作愉快吗?她可是个脾气很难搞的家伙。”
是了,这才是西方世界熟悉的社交法则,从家人朋友又或是工作上的近况聊起,聊到最后才会切入正题。
苏灵溪扯了扯唇角,配合着说道:“塞琳娜是位非常优秀的导演,虽然大家私下里会偷偷喊她片场暴君,但同她合作也的确令人受益匪浅。”
听到片场暴君这个词,米伦哈哈笑了起来,“好吧,看来她已经靠人格魅力完全俘获了你的心。真期待你们的电影上映,是今年吗?今年应该能排上档期吧?”
苏灵溪明白她的意思,立马从善如流道:“成片已经完成了,首映礼应该会在戛纳电影节期间举办,如果您有空的话,我十分乐意为您奉上邀请函。”
“你和传闻中一点也没差,是个聪明又敏捷的女孩。”米伦笑着打趣道,随即话锋偏转,“不过——5月对我来说是段非常忙碌的日子,你知道的,戛纳评奖期间,评审团成员并没有多少自由时间,所以很抱歉,我目前给不了你准确的答复。”
“噢,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消息。”苏灵溪适时露出稍显失落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无论如何,希望我们到时候在戛纳的见面也能如此愉快。”
“当然,女孩,我更期待能在酒店套房里先一步看到你们的新片。”米伦微笑着眨了眨眼,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在那种情况下,也许我们会有更多可聊的话题,不是吗?”
如果《夜梦巴黎》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那么格蕾塔.米伦作为评审团主席,自然也就可以提前在臻选竞赛影片时观看全片,无需再参加之后的首映礼。
米伦相信眼前这个聪明的年轻女孩能听懂自己的潜台词意思。
“显而易见,那是对我来说最值得期待的局面之一。”苏灵溪俏皮地笑了笑,眼底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心想事成,塞琳娜常说,幸运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大发慈悲般降临,更不知道它会在哪个时刻悄然离去。”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苏灵溪即使想试探口风,也不必说得太透。
借塞琳娜的名头,点到为止就好。
估摸着从她主动过来打招呼开始,格蕾塔.米伦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夜梦巴黎》是一部瞄准戛纳的野心之作,这一点全场人都心知肚明,格蕾塔想必也不例外。
“啊,我要收回刚刚那句夸赞,Nicole,现在你的聪明劲开始让我有些头疼了。”米伦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语气一顿,“运气当然是人们穷尽一生也琢磨不透的东西,但有些东西,却是可以由我们自己掌控的。”
“还有,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塞琳娜的‘不幸运论’又从何说起呢?”
“说不定最后那个幸运者恰恰就是她,想想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米伦一边说,一边露出恰到好处的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