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瓦片茫然地望着即将砍下来的钢刀,愣在原地,脑子里却奇怪地反复激荡着一个念头:“我应该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对面同样是汉人脸庞的骑兵嘴角泛起嘲讽,这样的新兵蛋子他见过太多了,如今他的刀下将再添一人。
“嗡!”
一声轻响从远处屋顶传来,“噗!”的一声,正在挥刀砍下的金国骑兵如遭重击,被一股力量带动着朝后仰去。
他的眼眶里插着一支箭,直透后脑!
有那么一瞬,现场几人都愣住了,剩余那名金国骑兵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朝着诸葛明疯狂挥砍,迫得他不由退了几步后,自己却转身就走,往巷口盘旋的马匹跑去。
“这厮要跑!”诸葛明下意识喊道,连忙追去。他这一声却提醒了有些浑噩的王瓦片,他终于想起之前诸葛明为何让他捅人了。
只见他俯下身,从紧靠小腿的长靴里面抽出一把精巧匕首,猿臂舒展,径直向刚摸到缰绳的金国骑兵“呼!”地一声甩去。
金国骑兵应声落马,趴伏在地,抽搐一下就不动了。
诸葛明叫了一声好,转头望去,却见远处半蹲在瓦房上的陈大连连张弓,此时却是在支援其他战团,瞧见哪里需要支援就射一箭。
不远处马匹的嘶叫声与铁器入肉的声音混合,显然战事激烈。
诸葛明连忙取出长矛,将被压在围墙下奄奄一息的两名金国骑兵补了两矛,然后扶起受伤的苟志道,招呼正在从那名金国骑兵背上取出匕首的王瓦片一同离去。他们还要去支援其他人。
不远处马蹄阵阵,愈发密集。
“嘿!”
“锵!”
张达先操着环首刀以一敌二,在一处狭小的巷道转角处堵住五名金国骑兵的退路,头发花白的老卒与一名壮硕的汉子则在巷子里面一同举着长矛攒刺,迫得这五人进退不得,每当有人想要冒头越过张达先时,远处照应的陈大则必然射来一箭,要么压得几人缩回去,要么干脆直接射伤。
不一会,五人几乎人人带伤。
眼见灭顶之灾临近,五人终于急了,干脆簇拥着一起朝向堵着退路的张达先攻去。
好在张达先武艺过人,将一手环首刀使得滴水不漏,尽数将攻击接了下来。
最终,他们三人在陈大的辅助下将五人一一击杀。来不及喘口气,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张达先带着他们往巷口深处遁去。
李独霜呢,则悄悄躲在朱家镇的一处高楼顶上,居高临下,仔细打量着金军的指挥和布局。
按他原本的想法,是打算隐身在一个高处,然后施展缠绕术困住金国统领,然后再给一个火球术,直接使金军群龙无首,军心大乱。
但他发现身处战场之中时,这里无时无刻充斥着一种煞气,使得周身灵力运转晦涩至极,很难施展出完整的法术,如果强行施展,则要冒着施术失败遭受反噬的风险。只能运用轻巧的身体以及修行者的敏锐感知行事,这大大限制了他的实力。
难怪《承天秘识》明示了筑基境以下的修行者轻易不要参与战争,低阶修行者在里面也就算是一个身手略微强一点的凡人。
“咻咻咻!”
又是一阵连珠箭!
李独霜扭头望去,却见张达先他们又与人接战了,这次却有十人。虽然诸葛明与王瓦片也参与了进去,却明显吃力许多,仍旧勇猛的张都率此刻却险象环生,逼得陈大不顾拉伤,发出连珠箭替他暂时解围。
而外围不远处的金国骑兵则闻声赶了过来,更多人直接下马搜寻,留作退路的巷道一个个被发现。李独霜居高临下望去,杂乱无章的一片简陋房屋中,黑色的人影呈半圆形往某处密密麻麻围拢过来,而张达先几人则就是半圆形的核心。
再无腾挪辗转的余地了。
此时自己逃走还来得及,托张达先他们的福,大部分金国骑兵被吸引了过去,只有零星几个游骑在外围警戒,更远处的铁浮屠已下马围坐,一边讨论战事一边观望这边的进展。
“逃吗?”
这个念头不受抑制地从心底泛起,自己身负军国重任,又有常人不可得的修行机缘,与张达先这等厢军杂兵是不同的,不该憋屈地死在这里。
一念起,如平湖起波澜,再无宁静,掀起的波浪一遍遍冲刷着李独霜的内心。
“嘭!”,巷道里的战斗愈发激烈,张达先拼着背后吃了一记连枷重击,刀光连闪,将两名从侧面墙壁上跳下来的金国骑兵格杀后旋即转身,抬手以铁护臂再挡了一记劈砍,踉跄地退了两步,与举着一张盾牌的王瓦片靠在一起。不远处则躺了几具尸体,其中一人头发花白,发梢在腥臭的微风中轻轻摇摆,旁边面朝下扑到一人,身形壮硕,血水自腰间沁出。
诸葛明与勉强撑起身子的苟志道倚靠在巷门后面伏击,陈大已经弃了弓箭,擎着一柄长枪守在巷口处,凭着镖局学来的普通枪法,一板一眼地将三名金国骑兵拦住。
“噔噔蹬!”
张达先余光一瞥,数十名黑色身影涌到了巷口,熙熙攘攘地朝着这边奔行过来。
似乎真是身陷绝境了!
“爹,儿子不孝,要先行一步了!”张达先口中喃喃念道,自己恐怕看不到一向崇敬的父亲扫平金国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吹出一股怪风,“呼!”地一声卷起漫天的黄沙,将这处不大的贫民区笼罩。所处之地,伸手不见五指,无论是围拢来的金国骑兵还是张达先等人眼中尽是黄蒙蒙一片。张达先最先反应过来,正试图借机摸索出道路逃走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如蚊呐的传音,使得他眼睛一亮。
“啊!”
贫民区外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道身体扑倒的声音。怪风持续了一炷香左右,在镇外察觉到异常,轰隆隆地赶过来的铁浮屠们眼前,风散沙落,残垣断壁处,却再无那五名残存的厢军身影,而贫民区外围石墩旁边则倦曲着一名金国骑兵的尸体,只见其双手青筋蹦出,试图堵住脖子上的一处刀痕,双眼不甘地朝着天边瞪着,可惜只是徒劳。
是那名指挥此处战场的虞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