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来人不多,席间讨论的也是同一件事------城里蔓延开来的病,这话题让人没啥胃口,尽管请来的厨师的手艺在乡里有着很好的口碑。
人们大量患上同一种病,原本身强体健,却在突然间先遭遇高烧侵袭,随即而来的溃疡遍布整个喉咙或舌头,引起充血腐烂并散发恶臭,呕吐和腹泻接踵而来,患者健康状况迅速恶化。
可怕的是,这种病毒感染没有特效的药物能够治疗,普通的药物连缓解不适都做不到。
无药可解。
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日子永远充斥着这种风险,肆虐的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气势汹汹而来,无论规模大与小,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深重的灾难。人类真的很脆弱。
就比如1855年,中国云南省爆发了一场重大鼠疫,疫情像气势汹汹的魔鬼军团,先从云南传播至贵州、广州、香港、福州、厦门等地,导致死亡人数超过10万,随后,南方鼠疫迅速扩展至印度,进而在1900年传入美国旧金山,并波及欧洲和非洲,十年间便影响了全球77个港口的60多个国家,仅印度和中国两国,就因这场鼠疫导致了超过1200万人的死亡。
古罗马的,源于近东战争返回的士兵,他们带回了天花和麻疹,并在罗马帝国中广泛传播。
史书记载,患者症状包括剧烈腹泻、呕吐、喉咙肿痛与溃烂、高烧不退、手脚溃烂或坏疽、极度口渴以及皮肤化脓,像极了这一次病毒暴发后的症状。
安东尼瘟疫平息之后的第九年,这种瘟疫再次爆发,当时罗马每天因疫情而死的人数高达2000,相当于被传染人数的四分之一,事后估计,死亡人数高达5000万。
黑死病是人类历史上最为致命的瘟疫之一,造成全球死亡人数高达7500万,其中欧洲地区死亡人数在2500万至5000万之间。
公元前430年至前427年,雅典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传染病鼠疫,雅典鼠疫席卷了整个古希腊罗马城。
疫情中,部分病人在街上裸身游荡,寻找水源直至死亡。甚至连狗也未能幸免,食用人类尸体的乌鸦和大雕也相继死亡。存活下来的人失去了他们的手指、脚趾、眼睛,或丧失了记忆。
自然界中,瘟疫并非仅针对人类,植物同样可能面临毁灭性的瘟疫威胁。
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在1492年意外发现了新大陆,随着新大陆的发现,一种原产于美洲的作物——马铃薯,被带到了欧洲大陆。
起初,马铃薯并未获得以燕麦等谷物为主食的欧洲人的青睐。
到了17世纪和18世纪,马铃薯才以它独特风味和烹饪方式逐渐赢得了欧洲人的喜爱,马铃薯的高产量、高能量,还有它对寒冷和干旱环境的强耐受性,使得它在欧洲较为寒冷的地区成了一个重要的粮食来源,马铃薯就此成为爱尔兰农业的支柱产业。
然而,1845年夏天,爱尔兰遭遇了连续不断的淫雨,一种卵菌开始感染马铃薯,导致马铃薯腐烂、枯萎,未成熟的新苗迅速腐烂变黑。数周之内,马铃薯枯萎病从东到西迅速蔓延至整个爱尔兰岛,造成了约40%的马铃薯损失。
马铃薯瘟疫造成饥荒爆发,饥荒导致近100万爱尔兰人的死亡,另外还有100万人逃离了家园,爱尔兰因此失去了约四分之一的人口。
美国曾经大量种植栗子树,栗子成为一些地区的支柱。然而20世纪初,一种存在于栗子树上的真菌从日本被带到北美。
接着真菌席卷美国栗子树,树叶卷曲枯萎,遍布斑块的树皮肿胀,轻轻一按就凹陷进去,人们砍掉并放火烧掉染病的树,往树上喷石灰和硫酸铜制作的杀菌剂,但感染的栗子树们仍然不可救药,栗疫通过空气、水和动物都可以传播,栗子接连死亡,栗子的瘟疫向着周围推进,所到之处,栗子树成千上万地死去,人们都被吓呆了。
此后的几十年,栗疫扫荡了美国几乎所有的栗子产区,据估计杀死的栗子树多达40亿棵。栗子产业,在美国从此凋零。
幸运的是,中国和日本的栗子树天生就对这种真菌具有抵抗力。
橄榄快速衰落综合症于2013年被首次发现,据估计,已有17%的意大利橄榄油产区遭受此病症侵袭,导致至少100万棵橄榄树死亡。此外,包括西班牙、希腊、葡萄牙及法国在内的其他橄榄油主要生产区域,也未能幸免于此次疫情的影响。
能活在没有疫情的时代的动植物实属幸运。
徐子良大舅家的红薯田,却没有了这种好运。
大舅家有几亩地,砂质土壤,几十年来一直种植着老品种红薯,黄心的,煮熟了吃味道香甜,生吃也很甜。
小时候徐子良经常去大舅家里玩,红薯地就在大舅家的房后,每到红薯成熟期,徐子良就跑去地里挖生红薯啃着当零食吃。
但那种红薯不能吃多,吃多了肚子胀,有几次徐子良贪嘴多吃了红薯,肚子胀得邦邦硬,大舅与舅妈妈轮流帮他揉肚子,揉了好半天,徐子良才不再叫疼。
“红薯怎么了?”徐子良担心地问。
“今年绝产了。”大舅更加郁闷,他将烟头扔在地下,用脚上的新鞋子在烟头上狠狠踩了几脚。就好像是烟头造成他的红薯绝产一样。
“怎么会绝产?”
想到脚上是新鞋,大舅又赶紧把脚收回来。一辈子节俭惯了,一双新鞋都如此爱惜,更别说遇到地里的农作物减产这种事了,他接受不了。
“谁知道呢,一块红薯都没见到,别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见徐子良要离开,父亲很不高兴,他认为徐子良找借口开溜。
没等吃完席,徐子良就和大舅一起回他的地里看看地里的情况,尽管没法帮大舅解决问题,徐子良只是一个水果贩子,但关心一下也可以啊。
农业植保人员来地里看过,种子技术员也来过,换了好几拨人来看过,但他们对红薯绝产的原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同样的地,同样的气候条件,同样的薯种,同样的肥料,大舅用的是他亲自发酵的鸡粪,鸡粪也没问题。
“你说这是啥问题呢?”换了鞋子,大舅和徐子良来到地里头,地里的红薯藤看样和平时没啥两样,看上去挺有生机,一副丰收在望的景象,但几铲子挖下去,藤蔓下面什么都没有,一连挖了好几处,徐子良傻眼了,徐子良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呢。
怎么会一块红薯都没有?
确实是完完全全的绝产啊,一块红薯的影子都见不过。
一旁的地里,大舅前几天请来机手开着小型挖薯机已经挖过红薯地了。
一块红薯都没有,机手既郁闷又同情,工钱没收就走了。
“什么原因呢,你说这不奇怪了,红薯完全消失了,一个都没结,这太可怕了,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呢。”大舅的声音有点发抖。
别说大舅,再有经验的农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吧。
“是不是红薯种的保存过程出现了问题?”徐子良问。其实徐子良知道大舅在这方面特别注意,应该不是这方面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绝对不是这个问题。”听了徐子良的话大舅果然有点不高兴。
大舅用一口竖井来保存薯种,那竖井将近十米深,那是徐子良从小的禁地,大舅从不让徐子良去那附近玩,怕徐子良一不小心掉进去,也怕徐子良掉进去会破坏他的宝贝薯种。
他把红薯种当成幼子一样看待。
“要不去省里找技术员来看看?”徐子良向大舅建议。
他们村地方小,技术人员的本领有限,也许大城市里的技术人员能帮大舅解决这个问题。
“要变了,要变了。”大舅就像失了神,他盯着红薯叶子喃喃自语,那样子就像丢了魂。
“什么要变了?”徐子良感觉大舅的神色很吓人。他准备回家去,红薯地绝收已经注定,徐子良继续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徐子良向大舅告别,说有啥事情再给他打电话。
大舅嗯了一声算作告别,徐子良知道,大舅的心已经完全碎裂在绝收红薯地里了。
刚走几步,脚下红薯蔓藤绊了一跤,徐子良差点摔个嘴啃泥。
站稳脚跟,突然,徐子良发现脚下的红薯蔓藤上有一丝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