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城主不会真以为谈涿敢杀我吧?我是谢家女,他若是杀了我,哪怕能进京称帝又如何面对京都众世家,世家不拥护,他的龙椅能坐得安稳吗?”
“囚禁我,不过是为了威胁皇上罢了。”
谢元姣一点点缓声道,短短几句话已然攻破了娄城主的心房。
娄城主擦着额间冷汗,咬咬牙,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为何帮我?”
谢元姣冷嗤:“我可不是帮你,只是为自己报仇罢了。”
“当今陛下将我带到苏城,是他的疏忽,才导致我走到这种地步,是为软弱无能,而这位废太子将我看作人质,恐吓囚禁我。”
“这两人都不是我想要的帝王,而娄城主有这般好的时机,为何不争?只要听我的话,必定一路畅通向北,入京当日,谢家家主会亲自出城相迎,尊你为新帝。”
她拍了拍身边的关永墨,又道:“这位是金玉阁阁主,商路遍布天下,可为娄城主提供银钱和上京捷径。”
她向前几步,看着娄城主犹豫不决的神色,微微倾身,近似蛊惑道:“万事俱备,只要娄城主点头,京都的帝位就能易主。”
“到那时天下就会匍匐在城主的脚下,所有人都会供您差遣。”
娄城主眼中挣扎之色渐渐消散,彻底被描述中的美好光景迷惑,紧握拳心,打定主意道:“好!”
“我要做什么!”
谢元姣脸上浮现起意料之中的笑意:“如今阻碍城主掌权的唯一麻烦只有一人,便是谈涿。只要你杀了他,跟随在他身后的人只能投靠城主。”
“兵钱粮,也就彻底齐备了。”
“城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娄城主对她依旧怀揣着怀疑之心,警惕道:“杀了殿下,只怕不是易事,稍有不慎被发现了,我也难逃死路。”
“谈涿就身在城主府,他的生死不是由您决定。”
谢元姣意有所指:“他的身份无法显于人前,略施小计便能将他逼到绝路。”
娄城主思忖半刻,勾起笑意。
“好!贵妃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会推拒,今日便与贵妃共谋大事,待我登上帝位绝不会亏待谢家!”
他用一种黏腻的眼神在谢元姣身上粘连片刻,暧昧笑笑。
谢元姣强忍恶心,极其勉强地挤出一抹笑。
等到娄城主转身离开后。
谢元姣在原地驻足良久,一旁关永墨连忙上前,有些不解。
“这娄城主真有能杀了废太子的本事?”
谢元姣嗤笑出声:“他自然没有,在苏城任职几年,若不是靠着谈涿暗中相助,早就丢了乌纱帽了。”
“那你为何让他去做此事?”
“你不明白,这种人有一个好处,足够恶心难缠,听了称帝的话,费尽心思也要上位,哪怕动不了谈涿,也足够让他元气大伤。”
关永墨挑眉,笑笑道:“方才听你所说,我差点真以为你要扶持他登基了。”
“他?若是他反,只怕连苏城都出不去。”
谢元姣无奈摇头:“也幸亏他对自己的认知太不清晰,才让我捡到了可乘之机。”
*
深秋的夜冷得出奇。
谢元姣抱着双臂,蹑手蹑脚推开了房门。
屋内未点烛火,根本摸不清前方。
可在她迈进屋内的第一步,床上的谈襄半靠起身,燃起了烛火。
屋内一角迅速亮了起来,晃动的烛火映照在谈襄的脸上,衬得他面色越加温润如玉。
他柔声道:“你回来了。”
谢元姣微怔:“怎地还没休息?”
“你不在身侧,我睡得不安稳。”
她紧抿着唇,踌躇着问出声:“你不问我去了何处?”
谈襄柔柔看向她,缓缓勾起笑意,做足了信任的姿态。
“不问,你做何事,见何人,我都是放心的。”
“只要玉娘会回来便足够了。”
谢元姣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且先不论崔衍腕上的伤,单是那夜用箭伤了自身来迫使她回去,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如此宽宥的人。
谈襄轻咳了咳,眼尾和脸颊染上病态的红晕,看着是一副虚弱可欺的模样。
可暗中,他手指微蜷,狠狠捏紧被褥一角,压抑着心口悸动难耐的占有欲,他抬眸,触及眼前人娇艳的侧颜,欲望几乎快要倾盆而出。
他喉结微滚,耷拉下眼眸,捂住胸口,恹恹躺在床上,扯出苦涩的笑。
“我今夜还是离开吧,我如今这样只会给玉娘添麻烦。”
谢元姣见他这幅作态,忙不迭为他倒了一杯温茶,喂到他嘴边喝下。
她皱眉劝道:“你都病成了这样,怎么能走?”
“还是安生些躺着吧。”
谈襄被温水润着嗓子,总算缓解了些和病气掺杂在一起的燥热。
他抬首,低声道:“既然玉娘如此说了,那我便再留下叨扰几日。”
他试探着伸手,先是勾住谢元姣的手指,再紧紧拉住,唇边抿起笑意。
谢元姣叹了口气,起身上塌。
随即犹豫着伸手轻拍他的背处,道:“睡吧。”
谈襄眼睛发亮,视线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她,以一种绝对性依赖的姿态靠在她的怀侧,轻声道:“嗯。”
此夜绵绵,早冬的寒露不知何时入侵进人们的生活。
没过多久,床上的谈襄极其小心地下床,出了房门。
院中的青影早已等候多时,连忙跪下道:“陛下,娘娘与娄城主所说之话全在上面了。”
他双手奉上一叠厚厚的折子。
谈襄神色冷凝,接过会看了会,轻轻颔首。
“朕知晓了,这几日你跟紧些,千万别让贵妃再出什么意外。”
青影应声,隐没在黑暗中。
院中谈襄又摊开折子看了会,一个字都不敢放过。
看着看着,他扯出苦笑,似是在嘲弄着自己可笑的举动。
他比任何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更清楚这种接近偏执的掌控欲迟早会将身边人推远。
可他难以安心。上次玉娘被一个侍妾带到大牢,就这样失踪了好几日,让他惊惶不安。
若是再有一次,他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如就这样盯着,熬着……很快他们就可以回京都了,到那时玉娘就能嫁给他了,谁也分不开他们。
谈襄将折子的纸边捏得发皱,目光缓缓转向屋内,轻喃道:“谁也抢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