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闪了红灯出去。
一帮客人匆匆来,也匆匆走了。
顾承璟送完人,返回书房,关上了门,白舒童还在等着外头的安静,等着彻底不会有人再进书房的信号,就听见耳边嗡嗡,转头一扫肩边竟然有只小虫。
书房外是小院,外头花草植卉多,应该是门窗开开合合之间钻了进来的。
桌下光线暗,白舒童以为是什么蜘蛛蟑螂的,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出声,头碰了书桌板,挨了痛,不得已又窝了回去,脚麻得又动都动不了,瑟瑟抖,又要躲暗里避开在游走的虫子。
简直无助。
直到被从书桌下抱了出来。
顾承璟松了眉头,见她只是避小虫,勾笑说,“只是一只七星瓢虫。”
两指一弹,就从白舒童的肩膀上弄走了。
白舒童在他怀里,说,“你再看仔细。”
“看了,没其他的。”
顾承璟本来要带着白舒童站起,但是她麻到痉挛,抓了他的衣领,颤颤抖着,声音跟着曲曲弯弯,“啊,等会儿,等会儿,别动我,别碰我,别动!不许动!”
没办法。
就只能原地,在书桌边的黑色皮椅上坐下。
他伸手也帮她揉着。
白舒童这面子是要的有点得不偿失了,其实在一帮朋友面前将她带出来,解释几句,打趣一下,也不是难为的事,但是白舒童就是脸皮薄,爱面子。
能怎么办。
帮揉着。
手每过一处,犹如过电,轻易就又激起白舒童往顾承璟怀里缩几分,她埋头手拧了他的衣衫,把颤意都一并传给他了。
顾承璟手抚过了她的腿边,又抚到了她脸边,沉沉问,“还麻不麻?”
“麻,啊,你轻些。”
白舒童嗯嗯两声,稍微磕碰了下,其实也还好,只是有人问,有人关心,总会额外矫情,哪里都会加倍不舒服。顾承璟两指脱了她的珍珠皮鞋,掌心握了她的素脚,捏了她的脚趾。
脚底有许多的穴位连四肢,更容易缓解。
他按着,捏着,大掌暖热,贴着她脚面,穴位刺激,舒缓温温地传遍了四肢百骸。
慢慢地,不适也消失了,甚至还变得有些舒服。
她的脚趾微微卷着又舒展着。
终于有了点知觉。
地上交映着两人的影子,没有缝隙。
她人从顾承璟的怀里渐渐抬了头,眼沁着点小泪花,看向脚边,得以解脱小松了气。顾承璟似乎也知道她缓解过来了,手轻划拉在她的脚面上,像以前每次她窝在他怀里接吻,他总习惯性捏她一样,他还望了过来。
白舒童眼里晃了下水波,随而微弯了笑,任由缱绻蔓延。
顾承璟极有耐心,不疾不徐,鼻尖有香,却未再多动。
两人一天前亲密过,方才也接吻过,一点点都在复苏往日记忆,热度在传递着,彼此的呼吸都听着,心头都微微痒。
却也没谁再多动一分。
静静而坐。
试探着彼此的底。
书房内开着小台灯,暖暖的光线,给夜添了一隅不可说。
顾承璟缓缓开口问她,“在书房里做什么?”
因为侧靠着,声音带磁,如泉从耳边来。
白舒童松开了捏着顾承璟衣衫的手,轻哼了一声,看了眼光明正大放在镇纸下的东西,嘴边不承认地摇头说,“没什么,在房间里待得无聊,走走逛逛。”
“这么晚还在逛,看出了什么门道,可有哪处看着不满意的?”
白舒童眨眨长睫,喜欢这小院子,依旧也不承认,说,“院子还好。只是小方说了,想你了,可以来书房给你打电话。”
顾承璟挑眉意外,哦了一声,勾了下唇边,问,“电话打了吗?”
“差一点点就打了,想你没想成,我下次再试试。”
“是吗?想个人,还得分趟分次,是故技重施,想找谁求救,带你出邱宁吧。”
白舒童揶揄,瞥了他一眼,“军官长,你才是。”
顾承璟蹙了下眼眶,“我?”
“你才是故技重施,又关我不是吗?昨日一天避而不见,存心把我的火车误了,轮船误了,飞机也坐不成了。三四单生意没了,我损失可大。”
顾承璟听着熟悉的嗔怪,莞尔,“那我怎么赔给你?”
“再给我订票呗。”
顾承璟手缓缓收回,笑意又瞬时消,捏在她腰际边,不咸不淡地应着,“这么想走啊,晚了,今天可订不了,明天再说。”
白舒童淡淡笑,眉眼弯弯,“好啊,我也没什么行李,最好,订个明天最早班的火车。”
她心里腹诽。
看你编,你订得出来就有鬼了。
顾承璟看似听了,也看似没听,扯了下唇,却干脆就不应了。
他倾了下身,连带着白舒童往前靠了桌案,他手提了镇纸下的资料,缓缓地放入了书桌的第一格抽屉里,当着她的面锁了起来,又当着她的面把钥匙放进了外衣的口袋。
白舒童视线随着,直勾勾的,想要。
试图伸手拿,没拿到。
还被抱了起来,被知道了她已经看过了。
顾承璟语气幽幽,垂眸说,“既然明早要走,那早些回房间休息,这书房有虫子,你那么怕,别多待,危险。”
白舒童眼里还在留连那份协议,内容她还没看仔细,支吾着,“可......”
“可什么?”
又不能承认。
她撇过脸,迎着不怀好意的笑,嘟囔说,“没,没什么。”
童心在楼上睡得正香,忽然就听见了楼下的一声尖叫,听着声音还是童童的,她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趿拉了拖鞋,又赶紧搭了件外套开了门出来,急急要下楼。
然后就见到了顾承璟抱着白舒童上楼,拐进了房间,白舒童在说话,顾承璟在应,两个人拉拉扯扯,进了屋内,白舒童力气没顾承璟大,被他抓着手腕,放倒在了沙发边。
“你同吴伯雄共谋。”
“花钱请人办事,不算共谋。”
“小方也和你同流合污,你们一般黑。”
“他是航校的教务主任,一向正直,前不久还收了民众的锦旗,刚正不阿四个大字在他家挂着的,不信,我带你去瞧。”
“你,你强词夺理,你给我设套!”
“不然,你敢回来吗?”
......
动静大,童心要跟进去,被那个叫小婷的丫头拦了在外,关上了门,挡在了门口。
童心关切道,“童童怎么了,怎么路都不能走了?顾长官回来了,就逮着她欺负?这会儿怎么吵起来了?”
丫头小婷垂目,捏手,如实回,“我也不知道,顾长官回来后,进了书房,白小姐腿就成这样了,走不了路。”
童心拧眉,提了心,“不会吧,顾长官还真要打断她的腿?”
“啊?”
小婷倒吸了一口气,捂嘴,书房里关上了门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但也是真听到了白小姐的一声惨叫的。
那声音可真够凄厉。
顿时她脸色惨白惨白的。
她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主人家的脾气,是不是真的会动这个手。
“我不知道啊……”
童心一见丫头欲言又止,咬起了指尖,暗暗叹着,心想总得说明白,不能留那么多误会互相折磨,更何况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顾承璟还有了未婚妻了,难道堂堂一个正经军官还想要囚禁人,来打击报复吗?
这邱宁虽然是南方小县城,很偏僻,但是他们的身份,可是一双双眼睛盯着的。
一个是军官。
一个是女商人。
口诛笔伐,人言可畏的,对谁都不好。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童心是越等越急,等到屋内声音渐渐静,顾承璟出来了,童心就赶紧到他面前说,“顾长官,先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顾承璟挽了下手袖,吩咐着丫头小婷进去伺候白舒童换洗沐浴,小婷听着话,麻利地进门。他则转过身来,手叉了腰际,手臂上明晃晃一个牙齿痕,没放心上,同样有事要问这个常年跟在白舒童身边的童心。
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