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敢说个不字:“做的,做的。”
表情极其谄媚。
张氏语气清冷:“袁管事,这数额太过庞大,还请修书一封,财货两契,就可取粮。”
“夫人说的是,小老儿即刻修书一封,告知原委,只是汝南路途遥远,来回需要些时日。”
张氏点点头:“理所应当。”
“那小老儿,先行告退,再去筹措钱粮。”
张氏呵呵一笑,挥了挥手,待袁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春兰!”
“小姐,有何吩咐。”
张氏摇步起身,望了望窗外,半晌轻叹了口气:“即日起,新设200粥棚,一日两餐,另以此为由在流民中招收4000青壮护佑随行,有家眷者优先。”
“另召集城中医者义诊,事后甄氏会送上谢礼,所用药材甄氏一力承担。”
“粥水中加些粗盐,另购置些肉糜参杂其中以添油水,通知商队调集御寒衣物 30 万件。”张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春兰听后,一时间都未反应过来。如此庞大的资源调动,足可以开启一场大规模战争,但话从张氏嘴里说出,却如此轻描淡写。
春兰表情古怪,百思不得其解,居然还要购置肉糜以添油水,这比普通百姓家吃的还好,自家小姐这是有多大善心。
小少爷刚刚把甄氏拉出旋涡,小姐怎么又主动钻进去。心中虽不解,但不会质疑半分。拱手称,诺,退了出去。
张氏已经开始养膘,以求带走更多的人,这是实打实的恩惠,这些人将来也会是甄氏最坚定的民意基础。
如此大的手笔,很快引起各方注意,有点头称赞,就有嗤之以鼻的,不管心中是何想法,都不得不称赞一声,真乃大善之家。
说归说,周边郡县皆不谋而合,有意无意将所有流民往无极驱赶。只要自己管辖没有流民,在这灾荒年间就是天大政绩。
数日后,各方势力家主收到消息,态度出奇统一。表面纷纷夸甄氏慷慨解囊,为国分忧,但在朝堂却只字不提,在民间确是声名鹊起。
洛阳皇宫,万年公主刘慕放下手中情报,也不免有些惊叹,甄氏果然是巨富之家,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魄力。
刘慕自从回了洛阳,利用袁解狠狠抽了袁氏一记耳光,但宦官集团趁机做大,并以此为由卖官鬻爵越发嚣张,灵帝刘宏只知享乐,不管不问,皇权威势不增反减。
袁氏家主袁隗当机立断,在汝南开设粥棚救济难民,挽救名声,袁解一事雷声大雨点小。
刘慕也只拿到了南门禁军头领一职,并无实际好处,当真是有心无力。
揉了揉眉心,常舒一口气:“绿菏,他现处何地?”
“回禀公主,悠公子已出无极,具体去向不明,甄府中的探子暂未发出消息。”
刘慕只是点了点头,看向北方,当晚一黑影翻出公主府,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弘农杨氏家主杨赐,看过简牍后,呵呵一笑:“此等大善之举,岂无我杨氏参与乎?”
“管家,速筹粮三千石,吾要解万民于水火。”
杨氏动作很快闹得满城尽知,一时间,名流士绅、地主大户、平民百姓皆夸赞不停,也愿意出一分力,一天不到筹粮近二十五万旦。
但由于运粮车队有限,剩下的二十几万石只能先入杨氏粮仓,名流士绅地主大户,纷纷含泪送别。
翌日辰时,由杨氏接班人杨彪亲自带队,一路杨字大旗迎风飞舞,浩浩荡荡开往无极。
继杨家之后,有不少豪强世家效仿解囊千石,足足筹措粮食两万石随行,一路上旗帜飘飘,声势浩大。
汝南袁府,袁基缓缓放下手中布帛,眉头微皱。
甄氏有无待嫁女,他并不关心,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消遣品。
但甄氏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以 180钱的价格出售100万石粮食,还附送10万石精米,这手笔不是一般的大,又并无所求,难道是对袁解一事的赔礼道歉不成?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始终想不通其中有何蹊跷。
抚了抚颔下短髯,看向侍立身后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道:“袁烁,袁管事一行乃你所提,你怎么看?”
袁烁是袁解长子袁相大哥,颇有几分才情,一直在袁氏族学中埋头苦读。
这袁烁身形匀称,相貌堂堂,还有一身勇厉傍身,可谓是允文允武。
只是狭长的双眼看人时,不自觉微眯,气质略显阴鸷,令人生不出亲近。
袁解被抓把柄处死后,一直想报仇雪恨,重振门楣,奈何他们这一支名声已经臭了,只得投靠本家,做一条宗族暗地里的恶犬,永远上不得台面。
提出联姻狮子大开口要粮,也是想给甄氏错误信号,放低戒心。毕竟如此深仇大恨,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任谁也不会相信袁氏不追究,但甄氏此番举动,属实出乎意料。
他早已在心中发誓,定要甄氏付出代价,至于弟弟喜欢的甄氏女,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必须好好折磨,替她二弟好好伺候伺候,等玩够了卖到娼楼,千人枕万人尝,人尽可夫。
袁烁心中意淫,不自觉笑出了声。袁基的话都忘记回答,听到手指敲击桌面声大了些,立马回过神,低头颔首:“甄氏既有诚意,岂有不取之理。”
冷笑一声,双眼微眯:“取财帛数箱,上掩金银,下藏泥沙,待财货交接,我等半路截杀,事后再以此为由,向甄氏讨要个说法。”
袁基听后,捋须微笑点头:“那你就以吾之名,召集府中门客游侠,你亲自走一趟无极。”
袁基一挑眉:“此事若办好,我会考虑从宗族中正式将你过继,再另起一脉。”
正式过继,那就代表袁解一脉绝了,袁烁心中虽不愿,但另起一脉这饼又大又圆,简直不要太香。
见其喜形于色,心中冷笑一声。
袁氏上上下下都太把自己当盘菜,除了他们自己,看谁都低一头。
巨鹿郡,一乡间院落中。
张角冥神进香后,盘坐蒲团之上,抬眼看了看下方兜帽遮身的闺女,分坐左右的二弟张宝、三弟张梁。
张宝身形魁梧,面色黝黑,手上布满老茧,心直口快:“不知大哥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可是这时机已到?”
张角看了看自家莽撞的二弟,递过一卷简牍。
“大哥莫给俺看,你知道俺识字不多,给大侄女看就行。”
张角无奈摇头,幽幽开口道:
“甄氏此举,意在转移人口前往辽东,亦是一条活路,为万民计,吾等或可助力一程。”
张宝一拱手:“但凭大哥吩咐。”
张角颔首示意。
“宁儿,召集教众一千,沿途劝说流民去往无极,另藏两千教众于流民内。”
“是,父亲。”
看向张宝:“杨氏一路声势浩大,这种博取名声之举,属实令人不齿,你另出黄金力士百人,教众三千,佯装匪冦伏于阳平,见之不必客气,记得需留杨彪活口。”
“事后,放言让弘农杨氏用粮赎其身。待粮食出城,再故意放其逃跑,随后遣人追杀,宁儿,你扮做游侠施恩于他,将其藏匿,不要让他与外界联系。”
张宝呲牙一笑,跃跃欲试。张宁看不明白其中蹊跷,起事在即,虽一头雾水也不多问。
“三弟,那些贪官污吏的名册,可准备好了?”
“大哥放心,早已准备妥当,只需登高一呼,必让鱼肉百姓者悔不当初。”
张角点点头:“善。”
中山无极甄府,上上下下忙碌不停,平时最闲的甄道、甄脱,也随着年龄增长,也被安排打点府中事宜。
甄姜接管张氏位置总揽全局,张氏则隐去身形,看着远去的绵长商队,长吐一口气。
福伯站于身后三步,弯腰低声:“主母,夜寒露重,小心身子。”
张氏半晌未语。
“主母无需担心,此商道无人知晓,又有三公子头前开路,定不会出现纰漏。”
张氏点点头:“悠儿,到哪里了?”
“回夫人,已过广平,沿途最大匪寇皆已被斩杀,不服者也被暗卫死士清理接管,一切顺利。”
张氏目光深邃,蛰伏十余年,今日算是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