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即便阿济格在统帅之位上未能尽展其才,即便他犯下了四项令人难以宽恕的战略失误,但那支建奴铁骑,依旧是不容小觑的钢铁洪流,是野战场上无坚不摧的传奇存在。自古以来,除了大明王朝那精妙绝伦的车营战术外,尚未有任何军队能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正面抵挡住建奴铁骑那雷霆万钧般的冲锋。
即便建奴骑兵历经长途跋涉,人马皆疲,即便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流贼大军,在绝对的数量劣势下,那份源自血脉深处的野性与战斗力,仍足以让他们轻松应对这看似不可一世的乌合之众。阿济格麾下虽仅余八千精锐,但他心中却燃烧着熊熊战意,坚信自己能以少胜多,正面击溃李岩麾下的五万流贼大军。
战局的演变,恰如阿济格所料,展现了他非凡的洞察力与自信。他摒弃了复杂的骑兵战术,选择了最直接、最野蛮的冲锋方式。七千余建奴铁骑,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黑色风暴,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流贼那庞大的圆形防御阵上。一时间,战场上尘土飞扬,人喊马嘶,流贼的防线在铁蹄的践踏下迅速凹陷,仿佛脆弱的沙堡遭遇了巨浪的冲击。
流贼们手持的木枪,仅配备少量铁枪头,根本无法有效抵御建奴重骑的猛烈冲击。尽管他们的弓箭手在远处不断放箭,给建奴骑兵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面对建奴轻骑兵那精准而致命的箭雨反击,流贼弓箭手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箭矢如雨,密集而准确,迅速削弱了流贼中军本就薄弱的远程攻击力量,两千余弓箭手很快便所剩无几。
在这场血腥的较量中,阿济格更是身先士卒,左手握刀,右手执一杆从流贼手中夺得的大铁矛,犹如战神降临,冲锋在前。他连挑九名流贼,而后怒喝一声,将手中大铁矛奋力掷出,那笨重的武器竟如同离弦之箭,连续穿透三名流贼的身躯,最终深深扎入土中,其威势震撼全场。见此情景,挡在阿济格身前的流贼无不胆寒,纷纷退避三舍,无人再敢阻挡这位狂暴将领的去路。
战意高涨的阿济格,索性脱去沉重的锁甲与战袍,赤裸上身,伤痕遍布却更显英勇无畏。他带领着自己的正白旗亲卫,犹如一柄锐利的刀刃,轻易切割开流贼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直取敌之中军。这不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较量,更是意志与勇气的终极对决,阿济格与他的建奴铁骑,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何为真正的“野战无敌”。
李岩的面庞虽维持着沉稳之色,内心的波澜却已如江海翻涌。建奴铁骑展现出的惊人突击力,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这股力量之强,是他过往从未敢想象的。义军的严密防御,在铁蹄之下竟如此脆弱,仿佛一触即溃。
他深知,若非这精心布置的阵形与人数上的优势,战局早已不可想象。然而,即便是如此周密的准备,也仅是延缓了失败的脚步,而非扭转乾坤。建奴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不断挤压着义军的防线,每一次冲击都让那看似坚固的圆形防御阵摇摇欲坠,崩溃的边缘近在咫尺。
面对这绝境,李岩的思绪飞速转动,却找不到一丝逆转的契机。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无论是心理还是战术层面,都让他措手不及。他暗自叹息,即便是传说中的名将岳飞重生,面对这等实力悬殊的对决,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大帅,局势危急,需速做决断!”荆茂成与李玄满身血污,匆匆归来,他们的眼中满是疲惫与不甘。为了守护中军,老鸦营与孤山营再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新招募的三千将士几乎无一生还,连原有的精锐也损失惨重。
李虎亦是满身伤痕,他焦急地提议撤退,但李岩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中透着一丝决绝:“未到最后,岂能轻言放弃?”他的心中却已是一片苍凉,撤退不过是加速失败的步伐,唯有死守,或许还能为义军争取一丝生机,哪怕这生机渺茫如萤火。
他回首望向大同城那朦胧的轮廓,心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奇迹,这世间真的会有奇迹吗?他仿佛已预见到义军崩溃的惨状,以及红娘子那痛彻心扉的泪水。
而在大同城头,众将亦是一片黯然。刀疤脸与大胡子纷纷摇头,感叹流贼的末路已至。赵信与赵六斤更是对建奴的战斗力深感震撼,回想起大明军队与建奴交锋的屡战屡败,不禁唏嘘不已。
沈槯则独自沉思,他的目光穿越战场的硝烟,心中盘算着更为深远的布局。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待流贼与建奴两败俱伤之时,便是他出手之时。然而,他的目标并非彻底消灭双方,而是利用这股力量,为自己在大同的立足之本,以及即将到来的建奴大军之战做足准备。
他深知,城外的两白旗骑兵仅是建奴大军的前锋,真正的威胁还在后头。据他估算,此次入侵的建奴大军至少十万之众,仅凭城内不足八千的官军,实难抵挡。因此,他需要流贼这股力量,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既要利用他们牵制建奴,又要确保他们在关键时刻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在这场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沈槯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谨慎而深邃,他要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生机,为大同城,更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沈槯深知,他即将采取的举动虽非出于对流贼的善意,却也是在这危急存亡之际,为大同城争取一线生机的必要之举。那伙流贼,即便心中未必感激,但至少能在建奴的铁蹄下为大同城筑起一道临时的屏障,减缓其攻势,为防守争取宝贵的时间。对于沈槯而言,这场大同保卫战,不仅是军事上的较量,更是他仕途与命运的转折点,不容有失。
望着城外战局愈发胶着,沈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然提高音量,震得四周将领纷纷侧目:“大胡子,刀疤脸!”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闻言,条件反射般挺身而出,声如洪钟地回应:“在!”
“各率本部人马,即刻出城,对建奴骑兵发起突袭!”沈槯的命令简洁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将的心头。
此言一出,不仅大胡子和刀疤脸面露惊愕,连赵信、赵六斤等明军将领也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在这局势不明朗之际,主动出击无异于火中取栗,但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遵从。
“没听见吗?这是军令!”沈槯的声音更加严厉,不容任何质疑。
“是!”众人齐声应诺,尽管心中不解,却也明白此刻的服从比任何疑问都重要。
“记得,要让兄弟们高喊‘杀奴’二字,以壮声势!”沈槯补充道,这不仅是战术上的考量,更是对士气的激励。
“是!”刀疤脸和大胡子再次应声,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准备执行这看似疯狂却又充满智慧的命令。
魏大本此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走到沈槯身旁,忧虑地提醒:“驸马爷,此举恐有后患,若是被朝中言官得知,恐会对您不利。”
沈槯轻轻摇头,眼神坚定:“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此刻,我们首要任务是守护大同,保护百姓。至于其他,暂且放下。”
言罢,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魏大人,建奴残暴,不会因我们是何身份而有丝毫怜悯。城外的百姓亟需您的援手,请您务必尽快将他们接入城内,以免遭受不测。”
魏大本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抱拳一揖,感激道:“多谢驸马爷提醒,下官即刻前往西门,安排百姓入城事宜。”
说罢,他匆匆离去,心中对沈槯的敬意又多了几分。沈槯则站在原地,目送魏大本离去,心中默默祈祷,愿这一战,能护佑大同,护佑百姓,也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