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恢复后已经身处家中,伤口的疼痛没有消失,伤口倒是已经消失了。
''额......额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身上一阵酸痛,从沙发上爬起,环顾四周,见到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站立:
''弥赛亚......'',我用虚弱的声音对他喊道。
''啊,醒了?'',他的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莫名的愉悦,和之前的暴跳如雷简直判若两人:
''你小子,我以为你死了呢。''
''死没死你不清楚?还有啊,你为什么————'',刚想追问弥赛亚那时夸张的表现,脑中却突然想起他当时所说的话,以及完完全全满溢出来的杀意,便只好无奈的皱起眉头,把话咽回去了:''算了.....那个小哑巴呢?''
''他?在你房间睡觉。'',弥赛亚往沙发这走来,随意的倒了下去,以至于我根本搞不定他原来站在那里的用意。
''你把他带回来干嘛?!我又不是专门收容残障人士的!'',我先一愣,不满的喊道。
''什么啊,这种乱世,你不会想把这样的残疾小孩子送出去,让他一个人流浪吧?'',他将头一扭,有恃无恐起来。
''......所以你是要我养着他?'',我问。
''嗯,不过别想找我要工资喔。''
我养?开玩笑吧?!
迄今为止,和我长期在一起的人都死了......我不信邪了无数次,被打脸了无数次,自我发誓了无数次,''破戒''了无数次......我不能再害死人了......除了一起呆了几天就被我丢在【暴食】的菏莱......是生是死我也不太清楚,说起来,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如果还活着的话就赶快忘了我吧。
要么还是像和菏莱一样把他也留在【愤怒】,自己离开吧?
我总感到极端的不公。
人类的感情产生的太快,消失的太久,我们本质上就是个悲伤的收纳箱,拖着眼泪,血液,夜晚,痛苦,走上通往死亡的旅途......旅途的终点,就是化作碎片,变成他人行李的一部分。
我的箱子,究竟有多大了?
自从德尔塔他们死后,勒住灾厄的缰绳便完全断裂了,一路狂奔而下。
搬到地上城后,我谈过女朋友,交过好朋友,有过关系不差的邻居,我很多次都准备开始新的人生......离开这座城市,换个发型,找个工作,改个名字,阿克斯、阿尔法特、阿莱克......之类的?
这一切愿景都会化作幻想,只因为每当我像迈出一步,那些支撑着我改变的地基就会立即枯萎,融化,让我重重的摔到地上。
我身边的坟墓越来越多......
这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坑是为我挖的。
每当我觉得自己即将被土掩埋,长眠于此,平静且悲哀,期待且恐惧的闭上双眼之时,就会听到一声惨叫,眼睁睁的瞧着某个和我有着交集被一把推了进去。
''不会手语怎么办?'',我又问。
''我帮你在他身上连了个显示屏,能传达他脑中的观点,也可以将你说的话转化成文字,传递到他的大脑里,就像霍金一样,霍金,你知道吧?就那个物理学家,不过这可比他的高级多了。'',弥赛亚边解释着,脸一边变成了霍金的样子。
''何必那么麻烦......治好就是了。''
''治不好的。'',他将脸变了回去,盘起双臂,说。
''治不好?你不是比人类高级吗......怎么说都可以做到吧?''
弥赛亚微微一笑:
''那要是我说:
【这压根就不是人类层面的聋哑】呢?''
''哈?啥啊。''
''没什么。'',他像个犯了脾气的女朋友,短而急促的出了一口气,不再回答了。
''【这压根就不是人类层面的聋哑】''
如果弥赛亚可以解决等级低于他的人类层面的所有问题,那么按照逻辑来说,他无法的问题,就应该出自''等级''比他更高之神......
这种说法他之前的确有提到过.....但让一个地球人变成聋子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弥赛亚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既然把莫拉塔带回来了......先去看看他再说吧。
我套上头套,慢慢推开门。
莫拉塔并没在睡觉,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沿,双手合十,头旁的显示器上不断的闪烁着绿色的,快速到难以看清的文字,本以为他受到那件事情的影响至少会变得怕人,没想到居然能保持的这么平静......
其实大概率是被吓得呆住了,还没缓过来吧?
再靠近一点,逐渐能够听见重复的机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完成任务般的不断执行,如同碎碎念那样————
''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
电脑的发音因为急促变得异常不标准,况且声音细小,乍一听让人以为是机器的故障声。
''莫拉塔。'',我低声呼唤。
''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是错觉吗?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莫拉塔?'',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摇了摇他瘦小的躯干。
''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主啊............!''
到现在我可以确定,他已经陷入了某种狂热的状态,只晓得一个劲的祷告以抚平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和伤害,只有让自己的时间变成这样的重复段落,变成被搁置着的挂机游戏,变成一种另类的冬眠,变成被不停生成的代码创造出的有规律的世界————
变成肉体不知疲倦的炼狱和灵魂甜美的死亡。
若他听的见,理解了那个胖大叔在化作野兽之前借着神的名义发表的长篇大论,或许就不会这样祷告了吧?又或者......他会在刚开始就被洗脑,从而打心底里认同这样的苦痛加冕......
以至于请求着【神使】,为他降下这由纯净的痛苦构成的荆棘王冠,
为他铺开这通往乐园门扉的,满是尖刺的苦难之路,
为他用烧红的烙铁,烙印上信徒的荣光,去除亦或是覆盖本来可憎的原生皮肤?
为他脱下衣袍那样割下皮肉,赐予带着倒刺的母亲的抚摸,愿望祈福似的诅咒,以抵消他那一直以来就不存在的罪恶?
就像荡妇那样渴求基吧,像淫棍这般寻找空洞,寻找着实际上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的痛苦,只为了得到心里的一丝安慰?
这小家伙从头到尾,都只认为一切仅是''大牧师''的个人行为吧......
他最多只是在哭喊:
【''天启教''不是这样子的!】、【''你们''骗了我】这类的。
正确答案应该是:
【''天启教''原来是这样子的!】吧?
这也不错,人类一旦认定了一个心中绝对正义、正确、公正的对象,就会立面蜕变成大傻逼,陶醉在自己''聪明才智'',''一枝独秀'',''正直无私'',''一眼识破天下计''的自我认同里无法自拔。
毕竟有证据证明【对】说明了自己的【预测正确】。
没证据证明【对错】时就自己利用【对】的【经验】来证明自己押注的那一方这回也一定是【对】的。
甚至当有证据说明【错】时,他们也会因为前两种情况中积累的傲慢与偏见而不愿承认错误,编织出【阴谋论】这样的故事。
很好笑吧?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莫拉塔!'',我也一下急了,稍稍用了点力拍拍他的脑袋,喊道——即使知道喊的多大声都不会有用。
''啊!'',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主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啊!'',实际上,这种基于本能的发音不需要本能也可以标准的说出来......
他被吓了一跳,我也被他吓了一跳。
我们将视线移到彼此身上,他的眼睛里好像突然泛起了光,泪花打转,我不禁好奇:
透过这头套究竟能看见些什么?
屏幕上的LEd灯熄灭后逐排亮起,同时听起来老旧到20世纪的智能音响起,一字一顿的缓慢读道,速度过慢致使本就不算连贯的声音更加破碎,如同每秒5、6帧的定格动画,故障、诡异。
可相比声音,话的内容更让我大吃一惊:
''sh......神、
mi......明、
d......大、
r......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