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上方才传来了沈老夫人粘稠的声音:
“昨日刚夸了你聪明,今日便将小心思都用到我这来了。”
许闻溪立即垂下头跪伏在地上,说道:
“闻溪惶恐,都是闻溪的错,我确实存了别的心思。”
许闻溪说到这里便抬起头来哭诉道:
“这些年绿沫跟在我身边也算是尽心尽力,偏就因为信错了人而得了这样的下场。”
“如今那王狗子只是入了牢,王婆子是夫人的奶母,指不定哪天求了夫人,那烂人又出来了。”
“可怜我的绿沫,我也只敢偷偷去道观上炷香,甚至连点灯也不敢。”
许闻溪哭得哀戚,老夫人纵使心中对绿沫的事很是不满,却也多少能理解。
虽然奴才的命不值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念了声:
“阿弥陀佛。”
然后看向许闻溪,说道:
“好孩子,起来吧!”
待闻溪起来后,便伸出手示意闻溪过来,然后拉住闻溪的手,心疼又慈爱地说道:
“祖母向你保证,那畜生出不了大牢。”
这一声“祖母”便是真的将许闻溪当孙媳看了,许闻溪的手微微一颤,泪水再也撑不住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要变了,她不能心软的,她不能的……
就在许闻溪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沈老夫人再次开口道:
“溪儿,听说今日是时大人的护卫亲自送你回来的?”
许闻溪的心中顿时一紧,面上却一脸坦荡地说道:
“昨夜我在林中迷了路,原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没成想今日一早竟然正好遇见了前来狩猎的大人,这才先祖母一步将我送出来。”
许闻溪这话完全是顺着当时禄明的话说的,而且她还将沈府寻人的功劳全都放在了沈老夫人的头上。
沈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接着问道:
“我们溪儿同时大人到是有缘。”
沈老夫人说这话可不是看出时赫辰对许闻溪的心思,她甚至不会主动怀疑。
毕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汴京高官,一个是穷苦出生的商家冲喜娘子,这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再说像那样的大人什么样的花没见过,又怎么会看上这样满身铜臭味的商户女呢?
也就他们沈家不嫌弃了。
沈老夫人的话顿时让许闻溪的心中越发紧张,不过面上却一脸敬仰地说道:
“大人确实爱民如子。”
时大人若是听了兔子这话估计能气笑了,谁家的“爱民如子”是像他同她这般?
沈老夫人闻言笑了笑说道:
“你几次赴宴想必已经认识了不少大人,如今轻舟即将下场,你记得在大人们面前多为轻舟美言几句,于你们今后也是有好处的。”
“闻溪谨遵祖母教诲。”
许闻溪这才明白沈老夫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说着沈老夫人对一旁的柳心说道:
“去将石榴叫来。”
没一会儿,只见柳心领着一个桃心脸杏仁眼,皮肤白皙细嫩的少女走了进来。
见许闻溪目露疑惑,沈老夫人慈爱地笑着说道:
“如今绿沫已经去了,你身边丫鬟的位置还空着,你的院子缺了人手也不方便,祖母便做主将石榴指给你,石榴这丫头心细,刺绣泡茶的手艺都很不错。”
许闻溪看着眼前明显比一般丫鬟打扮得更加精致,长相也格外出众的少女,再听她的名字“石榴”。
一时间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同沈轻舟正式成亲呢,这老夫人的手就已经伸到她房里来了。
石榴,石榴,可不就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再听听什么刺绣、泡茶,这哪一样活计是累的?
这两样手艺若要出众,甚至还得闺中娘子专门请师父教。
而沈老夫人专门指出这两点,可不就是说石榴今后到她屋里不用做别的,绣绣花泡泡茶就行。
毕竟以后是要伺候沈轻舟的人,可不得精心地养着,甚至可以说这刺绣泡茶的手艺也专门是为沈轻舟准备的。
许闻溪心思百转,却不会主动说出来,甚至还笑盈盈地拉着沈老夫人的手说道:
“还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最是头疼那绣活,送了这么个妙人儿到我屋里。”
接着一脸遗憾地说道:
“不过这泡茶的手艺我可能就无福消受了,祖母也知道我历来不会品茗的,什么好茶到了我这里还不都是如同牛嚼牡丹。”
接着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轻舟素来爱这个,若是知道我得了这么个宝贝,还不得让他好生羡慕,到时候少不得劳烦石榴。”
这话说得让沈老夫人真心实意地透出了几分笑容,伸出手指戳了戳许闻溪的额头,说道:
“你这丫头,光知道贫嘴。”
“祖母尽打趣我,人家明明说的都是实话,柳心嬷嬷你说是也不是?”许闻溪一副爱娇的样子。
一旁的柳心也笑着说道:
“娘子说得对。”
沈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莫要惯着这皮猴,什么牛嚼牡丹,明明是她天生贪凉,不爱饮那热的。”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拍了拍许闻溪的手,说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如今回来便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还是祖母心疼我。”闻溪说着福了福身子。
待闻溪离开的时候,石榴抬眼看了眼沈老夫人和柳心,见老夫人点了点头,便也跟在许闻溪身后一同离开了。
直到许闻溪出了松鹤院,柳心才一脸忧心地问道:
“老夫人,您说闻溪娘子能明白你的意思么?”
沈老夫人闻言斜睨了柳心一眼,笑了笑说道:
“柳心啊!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心则乱啊!”
柳心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毕竟奴婢没孩子,只有这么一个侄女。”
沈老夫人笑了笑,说道:
“放心吧!那丫头聪明着呢!她已经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刚才的那番话不就是说予我们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