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江暖登上飞机,去往t国。
三个小时后,她踩在异国的土地上,随意找了家面馆,进去之后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阳春面,最后端起碗,还把里面的面汤喝了个精光。
傅长渊看下来,嘴巴都合不拢啊:这丫头这么能吃?
他赶紧飘出去,跟上江暖,关心道:“还饿吗?要不要吃点别的?怎么就只吃阳春面啊?”
江暖直言:“我不吃肉。”
又走了半个小时,她停下脚步,望向马路对面一家依旧亮着灯的店铺。
店铺外面的装修看上去比较陈旧,应该是开了很多年,铺子两边还堆了许多佛柜和佛像,室内微黄的灯光从玻璃门倾斜而出,照在马路上。
一阵夜风吹过,挂在门上的红布条晃动。
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可怕。
江暖踏步走过去,推开门进去,她目不斜视,视线只落在室内正中央的女人身上。
她跪在蒲团上,背对着江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江暖进来时,风铃响过,铃声似乎追随着她脚下的影子一路进入室内。
江暖轻声开口:“久等了。”
那女人未动,口中的经文停了一瞬。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念着,似乎对江暖的到来并不惊讶。
江暖冷哼:“谱还挺大,祖师爷到你面前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与其在这念经忏悔,当初又何必自食其果!哦,难道你念的这些,是等着以后超度自己用的?”
女人放下双手,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江暖勾起嘴角:“老不死的。”
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就你一个人来,不怕有来无回?”
江暖伸出长腿,脚尖勾住一旁的椅子拉到身边。
她弯腰坐下,瘦弱的脊背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身前,神色很放松:“说你老不死的,你还真是老不死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社会!法治社会,你想让谁有来无回就有来无回啊,你以为你这店开在缅甸啊。”
女人拳头已经捏紧了:“牙尖嘴利!”
江暖回她:“老不死的。”
女人:“……”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吗?”
江暖冷笑,打趣:“那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吗?”
女人:“牙尖……”
说到一半,她及时顿住了,低头嗤嗤笑起来。
这家店铺二十左右平,三面墙都有三层佛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佛像,有面善,也有凶神恶煞,有白的,也有金的,围了一圈,足足有上百座佛像。
尤其正对着门的那面墙,有一座两米多高的金身佛像,眼眸微垂,仿佛在看世间渺小如蝼蚁的人们。
地面有许多蒲团,棚顶的灯很昏暗,还不如地上的这些蜡烛亮。
那女人就跪坐在幽暗中。
她笑了好久,笑声停下之后,她缓缓转身,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鹤发童颜。
头发白得没有一根黑发,但那一张脸没有一根皱纹,皮肤白皙紧致,唇红齿白,深邃的眉眼里藏着一股嗜血的煞气。
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岁。
江暖没有一丝意外:“这家店生意这么好,是因为你这张脸吧?”
女人并未说话,捡起一旁的拐棍,用它撑住手臂缓慢地站起来,女人一张脸虽然年轻,可身体看上去却是耋耄之年,脊背佝偻。
她扯着嘴角,说道:“可我需要一具像你这样年轻,充满活力的躯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江暖:“你说吧,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你来自很远很远的时空,那个时空才真正的属于你,你是那里的王,是救赎那些泥点子的苍天,如今你屈居在这样一具身体里是否太委屈了?你想回去吗?只要你想,我就会有方法送你回去,交易就是这具躯体留下,这是不是一种对你我都好的交易?”
女人驼着背,拄着拐棍走过来。
两指粗的拐棍随着女人的步伐,一下一下落在红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回荡在这间佛堂中。
江暖摘下身上的小布包,随手丢在脚边,然后一脚踢到一旁。
女人停下脚步:“小丫头,想好了吗?”
江暖摸着下巴,认真思索。
地上的蜡烛都快烧完了,她还没想好,女人等了又等,等得耐心没了,命也快没了,她捶了下拐棍:“小丫头,你到底想好了吗?”
江暖:“我早就想好了呀。”
女人:“那你不早说?”
江暖:“想看看你能等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哇,年纪大果然沉得住气。”
女人气得差点喷血。
她最讨厌被别人说她老!说她年纪大!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
江暖摇头:“我不愿意啊。”
女人咬着牙,隐藏在黑暗中的棕色眼瞳里晃过一抹杀意:“你在耍我?”
江暖摊手,抿唇一笑:“你才知道?”
女人双目猩红:“小丫头,别不知好歹,你就算不同意我也有办法留住这具躯体!”
话音落下,一股强劲的风从她手中飞射而出。
江暖侧身躲过,转身抡起身后的椅子向女人砸过去。
下一秒,女人身影一晃就来到了江暖身后,抬起一只手,五指并拢微微弯曲,操控起她身后的一条麻绳。
麻绳像蛇一样缓缓竖起上半身。
女人眼眸微敛,指尖往前,那条麻绳嗖地飞了出去,对准江暖后心的位置狠狠刺穿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江暖转身,将手中的椅子挡在身前,咔嚓一声,麻绳穿过木板,却又被紧紧卡住,江暖转动椅子,打算将麻绳压住。
女人见状,立刻挥手召唤麻绳回来。
只是连带着椅子一起回来的,她不得不躲开,椅子落到身后的佛台上,哗啦啦砸倒一片佛像和供品。
女人眉头紧蹙,眼中的杀气更重。
与这丫头过手了几招,像个莽夫一样拎着椅子到处乱砸,看来也没什么真正的能耐。
她想到这,轻蔑一笑,再次晃动手指,命令麻绳进攻。
江暖歪头躲过,伸出胳膊,用两根手指夹起一簇正在燃烧的烛火,转眼,麻绳射过来,江暖再次翻身躲开,麻绳像一根钢筋一样直直刺穿地板。
还不容人反应,麻绳从地板钻出来,第N次向江暖袭击。
她立刻平躺下来,麻绳从头顶飞过,江暖扬手将手中那簇火苗打出去,正好落在麻绳上。
女人只觉得指尖烫了下,她抖了抖指尖,定睛一看手背上出现了许多水泡,而那条麻绳从空中摔在地上,有一段被火烧得黢黑,还冒着一缕灰烟。
她捂着手背,闷哼几声。
江暖纤细柔美的身影立在那里,呼吸匀称,嘴角含笑。
见她看过去,女孩眼眸弯弯,冲她挑了挑眉头,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她们刚才只是叙旧,而不是盘道!
江暖的举动,在女人看来,就是十足的挑衅。
她冷冷一笑,刚才只是小试牛刀,这次她不会再给她活着出去的机会。
女人双手一扬,房间里的地板一块块全部竖起,女人又扬了下手,地板如数飞起,纷纷砸向江暖。
而江暖不见一丝慌乱,从佛台上抡起一座半人高的佛像,将那些木板一一打飞。
女人借着这个机会,立刻启动阵法。
这阵法在她们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她的拐棍每落地一次,阵法就像蜘蛛网一样,一点点向江暖靠近,现在这丫头已经彻底被困在阵法里,那就意味着她离死不远了。
可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想。
她手指掐法诀都快掐断了,阵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还迎来了江暖手里的那尊佛像伺候。
女人见佛像飞过来,立刻撑着拐棍想躲,但奇怪的是,她双脚根本动不了,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双脚已经深深陷入地板里。
女人大吃一惊。
下一秒,被迎面飞来的佛像砸飞出去。
女人吐出一口血,勉强撑起身子,看着缓步走过来的江暖,只见她容貌惊艳,眉宇间一片清冷,漆黑的眸子深邃,看一眼就会被吸入这抹暗夜中。
不!
这不可能!
这丫头明明没离开过她的视线,根本没有机会破了她的阵法,无声无息间,让她根本没有察觉,同时还能布下自己的阵法。
这根本不可能!!
忽然,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小布包。
难道是……
从这丫头摘掉小布包时,就已经识破了她布下的阵法。
江暖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不过……”
她弯腰捡起女人拐棍,顺便又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
女人问。
“你猜错了。”江暖直言道。
话落,她拿着拐棍敲了下身边的墙壁。
一瞬间周围发生了改变,方才打斗过的狼藉全然不见。
室内一片安静,灯光昏暗,香火缭绕,偶尔有蜡烛灯芯燃烧时发出啪啪的烛花声。
女人环顾四周,眼底弥漫着惊恐:“这是……”
原来从这丫头进门,就已经利用风铃的声音布下了幻术,她居然没察觉到,果然是厉害。
心里想着厉害,女人嘴上可没承认。
她嗤嗤冷笑:“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些吗?后面还有你想不到的……”
说完,女人在墙上摁了一下,房间两侧瞬间弹出很多彩色小球,江暖下意识抬手挡了下,趁着这个空挡,女人从后面逃走了。
江暖抓到一个小彩球,放在手里捏了捏,嘟囔道:“跑得还挺快。”
她在店铺里晃悠了一圈,在后面一个小房间里发现许多类似苏郁请回来的佛牌,大的小的都有,上面雕刻的花纹不同,里面装的东西更是不同,有液体,有骨头。
反正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透着一股阴气。
小房间的对面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摆着许许多多的小坛子。
江暖环顾四周,找到一个黑色的罐子,她将苏郁请回去的神牌重新放进去,随后燃起一张符箓,口念招魂令,眨眼间,一抹黑色的魂魄尖叫着钻进去。
江暖封好罐子口,拎着小布包从后门出去。
……
女人一路驱车直奔城东的山林。
她把车停在山脚下,徒步爬到半山腰,推开一个破旧的电井房,里面有楼梯,一路蜿蜒往下。
女人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一步一步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