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彼时正靠在自己的小榻子上,发呆地盯着小绿。
小绿见主人一直盯着自己,就卖乖的扑腾了一下翅膀,可主人没有反应,她就歪头闭眼睡觉了。
江蕴其实一直在神游。
或者说,她一直在反复回味苏明樟的话。
她没记错的话,他方才是当着自己外公的面,一字一句说会娶她。
这与他和她亲热时一时脑热的话是不一样的。
她到现在耳根子还有点烫,恍若梦境一般,原来她好像也能在亲人长辈的见证下嫁得良人。
虽然还没有真的到那一天,但她许久没有那样期待过一件事情了。
江蕴脑子里一直闪过一些画面,虽然不是很真是,但是很美好。
例如她会如何坐上喜轿,例如拜堂是怎么样的,又例如成亲后可以时不时去外公的医馆帮帮忙,和他老人家谈天说地,又或者带青姝一起去淘话本子。
不知想了多久,江蕴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远,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匆匆回过神来,恰好此时响起苏明樟推门进来的声音。
江蕴赶紧躺下假装睡觉。
但是,依旧是那句老话,江蕴是真睡还是装睡,苏明樟瞧一眼便知。
他走到她榻边坐下,向他交代道:“明日我让人先去物色好一些的铺子,面积大一些,离府近一些,尽快买下来打点好,然后把医馆的牌匾做好挂上。”
江蕴听他在讲正事,也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稍稍侧了侧身,一边胳膊肘垫着脑袋躺着,静静地看向他。
苏明樟侧颜实在完美,这点江蕴早就知道,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即便是天天看日日看,也是看不厌的。
眉骨的弧度优越,鼻梁高挺,唇瓣略薄,下颚分明。
若是他正面与她对视,眉下那双桃花眼就如水墨般晕染开,黑色的瞳孔映着屋内的火光,是要洋溢出来的热烈。
早听闻情人眼里出西施,江蕴过去不能理解,她总觉得这人,丑就是丑,美就是美,如苏明樟这样淡漠的,那怎么着都都是冷的,可实则不然,他这样的人也是可以看出温度来的。
苏明樟见她在认真听,接着道:“医馆后面会带着居住的院子,届时你外公与他带来的徒弟就都可以住过去,你若是想去探望便去,好吗?”
江蕴点头,伸手用食指戳了戳他搭在榻上的手背。
下一秒,小手被苏明樟反握住。
“从明儿起,你也该改了身份,不必以奴婢的身份在相府里头,我与你外公商议过,你与江家早脱了干系,如今就是名医的孙女,以医女的身份在府里,就当是……为我调理。”
江蕴问道:“那与我过去在府里有什么区别吗?”
苏明樟道:“没有。”
江蕴道:“那就是换个身份,换给外人看。”
这些身份向来都是给外人看的,苏明樟揉捏着她的手道:“你对内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
江蕴:“是吗?”
苏明樟道:“是。”
他说着,将身子微微下压,靠近江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道:“这个身份也很快是对外的了,本来今日就告知皇上了,你外公有些忧虑,便暂时搁置一下,等到医馆开好,我再拟了婚书送到你外公手中,届时就名正言顺。”
苏明樟依旧把之后的计划都详细安排好了,江蕴都没想到什么婚书,也没想到那些名正言顺的仪式。
她软软说了一句;“都听你的。”
江蕴话音刚落,苏明樟刚想去抱一抱她,外面突然传来程风的声音:“主子,主子!外头……”
苏明樟眉头迅速皱了起来,他有些烦闷地起身,眼神有一瞬间凶的可怕。
江蕴心中默默为程风默哀。
她觉得程风是有些打板子的天赋在身上的,一般属下哪有他那么会挑时候?
苏明樟语气有些不耐,问道:“外头怎么了?又有此刺客了?”
有刺客又如何?有此刻他们拦着就是了,妨碍他抱江蕴做什么?
不过这回还真不是此刻,程风道:“外头是公主、啊呸,是庶人静兰,他嚷着要见您。”
江蕴清晰地看到苏明樟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那些他不在乎的人,就不该来妨碍他在乎的事。
江蕴生怕他直接拿剑出去捅人,忙坐起身道:“不如我去吧。”
苏明樟道:“为何要去?叫人清理了就是。”
江蕴想了想,道:“我还是去一下吧,说不清,再清理也不迟。”
她到底是比苏明樟要心软的。
或许是她与静兰和当初的江晗都差不多的年岁,事到如今,也没有谁的日子是一帆风顺的。
江蕴想,比起她们先甜后苦,还是自己这个先苦后甜来的好。
江晗最终在她这里得了一条活命,静兰……她就也去劝两句吧。
这般想着,江蕴穿鞋出了门。
苏明樟跟出去几步,示意程东程西在后面跟上。
江蕴见到了站在相府门口的静兰。
她是强撑着站着的,要不是有她这些年来习以为常的一股子傲气,就她现在这个状态,早就该瘫倒在地了。
她头发散下来一半,远些精致的妆容早就哭花了,在门口大灯笼的橘色暖光下显得有些脏乱恐怖,身上华丽的紫色衣裙沾染了很多尘土,尤其是裙角,已经变成了黑色。
而站在她对面的江蕴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一身月光白的长裙,发髻随意挽着但是丝毫不见潦草凌乱,脸上白净没有妆容,只有小嘴是自然的淡粉色。
静兰等了半晌,没等到苏明樟,却看到江蕴出来。
她想闹脾气,可是方才已经在宫门外跪着哭丧谩骂了太久,此时嗓子沙哑,也没有力气闹脾气了。
江蕴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皇帝是有多着急地把她扔出来,就连她的衣裳都懒得让人换了。
又或许,皇帝就是想让她带着原先最骄傲的东西,去过最破败不堪的生活,以此来惩罚她,惩罚她玷污了自己兄长的血脉十几年。
担这些也都不必再去想,江蕴先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