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声泪俱下,她为贾政生儿育女,如今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却要承受生离死别的悲痛,贾政心里也是不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早些知道这个道理,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贾政重重叹了口气,面色隐忍,“事到如今,你就是改过自新,也为时已晚了。”
经过这些事,贾家和林家之间已有隔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王夫人满面泪痕,忙说:“不晚,老爷,不晚的,敏妹妹心地仁善,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只要我真心悔过,她会原谅我的。”
贾政垂头看着她,这个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二人虽没有多少感情,却也是相敬如宾过了这么多年。
“罢了罢了,看在你真心悔过的份上,禁足就免了吧。”
王夫人捏着帕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泪,双眼通红,掩饰住了眸底的那一抹恨意,“我知道老爷宽厚,但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若是就此轻轻揭过,不说敏妹妹心里会不舒服,就是我也没脸再面对世人。”
她的态度何其诚恳,贾政本来只是信了三分,这会儿倒信了五分了,但是心里到底有些困惑。
“那你待如何?”
贾政此话问得正中王夫人下怀,只见她摆出一副诚恳的神情,愧疚地说:“一日听不到敏妹妹亲自说原谅我,我这心里就一日不能原谅自己,若一辈子如此,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她微微叹气,似乎心中有无限懊悔,“可是若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敏妹妹肯不肯见我是后话,要是让不知内情的那些人胡乱猜测起来,倒是对敏妹妹的名声不利。”
王夫人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恶狠狠地想,要是贾敏敢摆谱不来,她就亲自上门,到时候看谁没脸。
贾政想着也是,王夫人是当嫂子的人,亲自上门给小姑子赔罪,外人看了也不像话。
“你说的倒有些道理。”他沉思片刻,素来严肃的眼睛骤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妙计,“既然如此,就请敏妹妹他们来一趟,你好好地准备准备,总要让人知道咱们的诚意才是。”
“老爷说的对。”王夫人忙点头道,“若是敏妹妹他们愿意不计前嫌过来,我必定好好招待,弥补以前的过错,到时......就算他们恶言相向,我也一一都受了。”
到时候,林家那几个人一来,就不要怪她不念及亲戚情分了,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
要不是他们不愿意出手相助,宝玉和元春何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切都是林家咎由自取。
面对王夫人的愧疚难当以及诚心改过,贾政实在无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请他们过来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就由我来办吧,你只要好好准备着招待他们就是了。”
王夫人闻言,立即露出一个感动的模样来,说了好些感激涕零的话,可把贾政得意坏了。
以前王夫人总是端着架子,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贾政对她也是亲近不足,如今她变了这么多,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却很舒坦。
身为一个男人,贾政也喜欢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恭维,可是这样的情绪王夫人以前从来没有给过他,所以他才会对小意讨好他的赵姨娘宠爱有加。
王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得贾政喜欢,但是以前她是这荣国府的当家太太,怎能做出那等自降身份的事。
如今那些东西却都不重要了。
王夫人现在满心都是如何报复林家,如何能让林家也与她现在这般痛苦。
贾政想着,既然她已经悔过自新了,就没有必要再把人关在这个院子里,故而就解除了王夫人的禁足。
贾母那里自然是要去说一声的,贾政从王夫人这里走后,直接就去了荣禧堂,和贾母说了这件事。
说罢,他欣慰地说:“母亲,王氏如今已经知错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生事端,咱们家终于可以过几天消停日子了。”
消停日子?
不见得吧。
贾母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以王氏的秉性,你盼着她改过自新,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蠢妇是个什么脑子,她早就看出来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短的几日就改过自新。
贾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难道是那蠢妇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吗?
“你先别急着相信她,总要弄清楚她到底是真的悔过了,还是又要生出其他事端。”
这些年来,那蠢妇屡屡生事,要不是有她在,林家小崽子早就把那蠢妇活剥了。
贾母心思微沉,若是王氏还是贼心不死,要与林家过不去,与其到最后把两家的情分彻底消磨干净,还不如趁着这会儿把人......
以绝后患。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对贾政说,贾政迂腐不知变通,若是知道了她的打算,肯定是要反对的。
贾政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心里还是觉得王夫人方才那副样子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就想再替她争辩几句。
“王氏虽然做了诸多错事,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们不如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就算是......”
他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闷,“就算是看在宝玉和娘娘的份上,王氏到底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要是太过严苛,总是不好的。”
贾母被他说得头疼,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你也是知道王氏以往如何行事的,要是她此番只是假意悔过,实际上是为了图谋其他,你待如何?”
“应该不会的。”贾政亲眼看着王夫人声泪俱下的模样,是那样诚恳,怎么会是装的呢。
他定了定心,劝道:“母亲多虑了,我冷眼瞧着,她并不像是装的,咱们不如给她一个机会,若是她再敢犯错,定不轻饶。”
贾母不知道王氏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竟惹得他如此。
只是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就将她的身子击溃,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她竟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贾政却还在喋喋不休,她只能不耐地打断了他。
“罢了罢了,反正我是管不了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