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站着一个少年,一身黑衣黑裤,眉眼之间隐约透露着几分忧伤。
他慢慢走向一对新人,将自己手中的礼盒准备递给他们。
院中秋风吹起,天气忽然转凉,叶子悠然落在水面。
阮宜棠总觉得这个声音比较熟悉,刚刚回头一看到那张脸,“是你。”
陆君暮一愣,目光在陆珩礼和她之间来回转,不由得身体后退,“你是嫂子?”
陆珩礼目光微微一暗,直接将她的手握地更紧,“她是你嫂子。”
语气肯定并非疑问。
陆君暮苦笑几分,无奈摇摇头,到底迟了一步。
终究还是迟了。
他隔着人群看向她,今日她一身凤冠霞帔可真好看,“嫂子,大哥,恭喜你。”
阮宜棠没想到他竟然是陆珩礼的兄弟,神色微微回眸,“谢谢。”
两人的语气疏离又有礼节。
明凝秋冲上去拉着儿子的手,不断哀求,“君暮阻止他们将那个贱人重新放入宗祠,百年之后我又在何处?”
陆君暮看着这个他自小觉得骄傲的母亲,自从年少知道那件事之后,他一气之下出了国。
“母亲,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他双手放在母亲双肩上,“温姨从来不想和你争夺那个位置。”
明凝秋没想到这个儿子这般说自己,便转过身直接去抢陆珩礼怀中的牌位,整个人像疯狗一般。
在场的宾客都被请了出去。
老爷子哼了一声,看向这个女人,“明凝秋,你跪下。”
明凝秋神色慌张,心心念念只有牌位,陆珩礼直接将人踹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欠我母亲的,我会一点点给她公道。”
她如坠深渊一般,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当年那件事明明做得很隐秘。
“老向带人下去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房间半步。”老爷子气冲冲说完就往祠堂走去。
陆意浓吓得站不住脚,第一次看见大爷爷发火,她拉着陆君暮哭泣说:“哥,你要救救妈呀!”
他看着这个娇纵的妹妹,早已失去本心,眸子里全是算计和利用,“意浓,当年烧温姨照片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妈的意思?”
她不敢看向那双眼睛,“哥,我当时还小嘛!”
“意浓,你对别人做的事情不是对不起就可以,就如钉子钉入墙中,那种痕迹一辈子都无法消失。”陆君暮苦笑道,“这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
——
陆家家族历代掌握宗祠的年长者早已在那里等待。
她跟在陆珩礼身边,爱人抱着牌位,那种心情沉重而又悲伤。
他带着母亲刚走上台阶,廊下下起了雨,“妈,下雨了,雨落的声音真好听。”
阮宜棠莫名酸了鼻子,侧目看他,“妈妈,我是您儿媳妇,以后有我照顾他。”
他走过宗祠大门,走过历代家主立的石碑,走过历代石井,并且到达宗祠内部。
有人轻轻拿柳枝扫扫清水,摇摇铃铛,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老爷子进来坐在一旁,“继续。”
两人跪在地上的蒲团上,向祖宗磕头并上香过后。
陆衫廷将代表家主的东西交给他,父子之间没有丝毫眼神互动。
他有时在想,当年真的是自己错了还是?
长者将牌位接了过来,直接放在第三层,并为逝者点燃蜡烛。
“家主,您母亲重回祠堂名字也写好了,这里需要在家主这一栏写您的名字,再盖上我的印章就行。”长者严肃说道。
陆珩礼看了一眼旁边的她,他的眸底明火跳跃,迟疑不决,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问自己后悔是否后悔。
以将自己困在陆家的代价让母亲重回陆家,给母亲公平。
众人面面相对,气氛尴尬。
长者看向一旁的女孩,面容慈祥,“这位就是新夫人吧!”
阮宜棠浅浅点头,似有不解,到了最后关头,他忽然停住了。
“您有所不知,您的名字上了家谱,历代陆家家主与夫人,没有生离,只有死离,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死了,才能完全解除两人婚姻关系。”长者摇摇头,“夫人您愿意终生为了陆家,守在家主身边吗?”
她没想到最后一刻,他还是犹豫不想她遭受同他一样的命运。她望向母亲,温家的人,想过许多事。
这世界无限宽广,可她哪里都不想去了。
人海不过尔尔,只求两人一室,三餐,安稳。
只要最后是他就好。
她将怀里的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泥土在祠堂中撒下,随即看向他,“我说过,我只想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阿礼。”
自此,陆家上下换血,在帝都一片腥风血雨翻涌起来,各个世家都知道当年被送出国那位陆家长子回来。
而当年的陆家“鼎铭”公司曾一阵经营不善,突然后来好了起来,传说有能人相助,后来渐渐退出公司。
——
一晃就到十二月份了,算算上次新婚和温家的亲人见面都好久了。
陆珩礼每天无论多晚都会抱着她入睡,并且一开荤的男人精力永远旺盛。
工作室在冬日对外活动比较少,所以这几日她起地很迟。
今日星期天,她刚醒来,闭着眼睛摸了摸旁边,没人,她一下醒过来了。
她立马坐起来,吕姨推门而入,忍不住笑笑,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太太真可爱。”
她脸皮算是被陆珩礼练了出来,“吕姨,阿礼呢?”
吕姨一愣,她一直在厨房忙,倒是没注意,想了想好像记忆里有件事很重要。
“对了太太,今日是先生母亲的生日。”吕姨说完,“先生应该去了小佛堂。”
她皱皱眉似乎不明白,“小佛堂?”
“嗯,太太去世那年,陆家上下不允许提到太太名字,先生当时求老爷子三天三夜才找了小佛堂,在那里供奉着太太,每次想太太都会去那里。”吕姨说道。
她想想问道:“妈喜欢吃什么?”
吕姨笑笑,“您问对人了,太太最喜欢吃的是栗子糕,我伺候太太一辈子了。”
“我和您学习做,麻烦您了。”她想让他开心一些。
家里有一盏灯永远为他而亮。
——
帝都北边小佛堂。
明烛高燃,火光四溢,碎影落在男人年轻的眉梢上。
他有多久没来这里了,每个角落藏着少年悲伤的往事。
母亲,你可以安心轮回了。
佛堂外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雪,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纤尘不染,似乎将一切肮脏可以掩埋。
他站在佛堂里静默不语,闭上眸子,化解少年时期的悲伤。
突然佛堂内来了一阵冷风,卫阳看了一眼来人,恭敬说:“先生,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