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她的脚好得就差不多了,几日也未去会轩楼。
清晨便早早收拾好去了会轩楼,楼里的老客人一见她有几分激动。
尤其基本每天10点都在的老客人,她刚踏进门,便有无数眼睛看了过来。
苏晚正在前台打订单还有这几日的预定单子,一眼瞧她过来。
“哎呦喂,小棠你来了,你苏姨恨不得会分身术,这店里最近生意有点忙。”
阮宜棠着了一身烟青色旗袍,娉婷而立,似风里而来,婆娑生姿。
手腕上是淡紫色的玉镯,与她娇嫩白皙的肌肤相映,旗袍采用的是高领立体,而领口绣着绿竹。
竹影生涟漪,一梦落江南。
阮宜棠温柔一笑,“麻烦苏姨了,我让店里的小希去买您爱吃的酥月糕了。”
苏晚一下变得精神,“你这丫头就知道怎么拿捏苏姨。”
店里几个伙计正穿堂倒水,有人调皮喊道:“有没有我们的份。”
阮宜棠:“有,你们都有。”
“你赶紧去准备,下一场就是你上了,这些老客人可都是冲你来的,也只有你能唱出你祖母的几分韵味。”苏晚说完便去忙了。
她看了一眼今天的座位倒是很满,七月暑假来自外地的客人比较多,也可以理解。
等人差不多到齐,木梨月弹完下来就是她了。
她照例坐在窗口,擦拭着琴弦,做着上场之前的准备。
几天不来,窗外的杏花都落了不少,晃悠悠随水飘走。
木梨月弹完进了休息室,一下看到她,“棠姐你来了,我可想你了,这几日我总觉得弹不好。”
阮宜棠宁静柔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我进来的时候,大家反响不错啊。”
“还说呢,老客人可都不认账,他们都是听过阮奶奶的曲子,我才弹了不到两年而已。”木梨月放下琵琶,走到一边净手。
阮宜棠静静听她发牢骚,“你当初和我学评弹可记得一句话。”
木梨月微愣,她还清晰记得二年前见到她的画面。
她坐在一面青玉色的屏风前,纤纤玉指,弹的曲子配上婉转的词曲,眼前人如月般朦胧。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静心凝神,凡为之先。”她说了一句,像是明白什么。
阮宜棠起身试了一下她的琵琶,语气如雾,“它是活的不是死的,要想它配合,你得用心,心静可克服万难。”
帘子外传来苏晚的喊声,“宜棠该上场了。”
阮宜棠便抱着琵琶向外面走去,刚上台在场的客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屏住呼吸,台上的人弹着琵琶,让人置身于山水中一般。
琴音袅袅,临水而起。
她像往日的习惯那般准备观察一圈客人的神态,以便下次改进自己。
技巧永远是技巧,而实践才出真知。
当她的目光与二楼的一人目光相交,她有几分慌乱。
他怎么在这里。
陆珩礼合上茶盖,将里面放进的水倒出,再次往杯中注入水。
坐在他对面的古晋瞧着他的手法十分娴熟,“陆先生对茶道有研究。”
陆珩礼将泡好的茶推了过去,身体后倾,眉眼淡淡,“您试试。”
古老端起水玉色茶杯,眉头微微勾起,“不错,这茶色泽清亮,茶叶饱满舒展,是上等的好茶。”
“古老喜欢就好,多谢您助我修琵琶。”年轻人的眉眼笼罩着茶气,“事情急促。”
古老摇摇手,“无事,那琴弦是我年轻时有缘收的,放在那里也是落了灰尘,正好碰到你。”
忽然对面有人向古晋打了招呼,“古老有段日子没来了。”
说话的人年纪大约五十有余,语气威严。
古晋立即端起杯子,“阮老也是,看样子这要走啊。”
阮南天点头,下楼梯目光又看向古晋对面的年轻人,那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不像是宜城本地人。
陆珩礼将目光落在台上女孩的身上,她背对着他们,腰身柔软,嗓音婉转含蓄。
古晋忽然叹口气,“宜棠这孩子终于熬出头了,可惜被阮家那些亲族都盯上了。”
陆珩礼端着茶杯的手微顿,提起茶壶又往杯中添了一些水,“可我听说这会轩楼背后有温家。”
古老无奈摇头,脸上满是遗憾,“当初这里那里有现在这般繁盛,他们不想赔本做生意,这丫头执拗无比,才靠着温家和自己撑到了今天,可她不姓温。”
陆珩礼眸色暗沉,“您详说。”
古老看他感兴趣的样子,“陆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他微微颔首,“帝都来宜城走走。”
古老盯着茶桌的清茶,“这要说从宜棠祖母说起,她祖母一生未嫁,二十岁那年反抗家里安排的婚事,就自立门户,这会轩楼就是她创立的,给了那些本地女子一些活路。”
“后来家里知道不让她从事这条路,觉得上不了台面,她脾气又倔,就走出这条路,再后来这里就被阮家的人盯住了,这孩子路愈发艰难了。”
陆珩礼低眸一笑,“如果她嫁人了,他们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阮宜棠弹完下场后,和一些老客人打了招呼,便想悄悄离开。
二楼的眼神从未离开她,她这几日一直在躲他。
她本想从后门悄悄走,楼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后门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而后座的车门被打开。
黑衣人撑开伞,车子里出来一人,正是阮南天。
“不打算叫人,温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阮宜棠顿时脸冷了下来,望着这个终生都难以忘记的人。
他是祖母唯一的弟弟,祖母临死想家里人,都无人来吊唁。
她就站在风雨里,像一朵盛开的白山茶花,眉目凌厉,“阮先生好。”
阮南天看着这丫头的性子挺像自己的妹妹,“我希望你不要走你祖母老路,女人安安分分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这家业都是男子的。”
远处水潭波动,此刻声音格外明显。
男人迈着长腿走来,眼皮轻抬,伞下可见高挺的鼻梁,透着一种骨相的俊美。
矜贵的身影与这雨融为一体,身后雨中黑瓦中的野花飘动。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
陆珩礼则是隔着雨幕看她,忽略阮南天的存在,“我头一次听说有人说教温家。”
阮南天感觉对方来者不善,突然想起前几日的听闻。
帝都陆家的人来了宜城。
阮南天连忙笑着说:“我和这丫头说几句而已,是不是宜棠,舅爷说你你不爱听。”
阮宜棠清冷说道:“我不记得我有个舅爷了。”
陆珩礼走到她面前,“也是我也没听过阮家还有其他人活着。”
阮南天尴尬一笑连忙离开,有些事情不必纠结于眼下。
后庭门口只留下两人,她不知该说什么。
全身上下都在尴尬。
陆珩礼盯着她不安分的小动作,眸色幽深,清冽的声线不容质疑,“你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