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恒在星相大乱之前,几乎日日观星看月,他的武学修为,也大半来自天体运行的规律与奥秘。可要真正登月,他是想也没敢想过。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哎呀,我怎么飘起来了!”
众人登时炸了,才发现自己已然飘在了空中,强烈的失重感带来的不安,让梁怀音再次剧烈地呕吐起来。
“你们看,贺老前辈怎么了!”裴安民大叫一声。
李隆基如游泳一般,奋力划动周围的空气,游了过去。他探了探贺九皋的鼻息,叹气道:“贺老前辈这是心气痹阻,咱们发现得晚了,已然无药可救。”
“你不是会扎针吗?快给他扎扎啊!”张惊华道。
“无济于事,老前辈已经没有脉象了,针石也难以起死回生。”
原来,贺九皋在急速上升之际,已然呼吸短促,胸口越来越闷。他想要抓紧周遭的人,却又有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伸出手去,是以一直紧紧攥着拳头。久而久之,便梗住了心脉,瞬间便断了气。
看着贺九皋的尸体浮在空中,大家都是一阵不真实感,转而担忧起自己来。
“岳轻侯!你到底要带大家去什么地方,是否有什么阴谋!”南宫诚凤眼一挑,首先发难起来。
岳轻侯并不回答,只是笑笑。
青精子见了,大急道:“他果然包藏祸心,怕是妖异派来,想要将咱们一网打尽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净明法师虽然身处佛门,但也忍不住了,四处撞壁,想要找到出口。
善无畏大师口里用梵文念起《大毗卢遮那经》来,不知是在为自己祈祷,还是在为岳轻侯超度。
“你们看外面!”那好不容易将腹中清空的梁怀音忽然说了句。
众人向外看去,只见这琉璃房外,已然是繁星满眼,四方大地距离越来越远,而头顶处,确实是那一年不见的银盘。又升了一阵,只见那皎洁光明的月亮竟慢慢黯淡下去,一个斑驳坑洼的球体就这样亘在眼前。
“这就是——月亮?”沈星恒飘到房顶,贴在壁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巨大球体,越来越近,渐渐看到大地,大地上满是一个连着一个的陨石坑洞,和望不到头的荒凉。
终于,这叫“昆仑梯”的房间停了下来,房门缓缓打开。
“诸位,月面已到,请诸位尽情观览。”岳轻侯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只是,在出这房门之前,请大家带上这水晶盔。否则,那月上的毒邪之气,可教诸位瞬时化为干尸。”
说罢,他带头走出门去。
原来那门外,另有一道门,之间一处别室,正堆满了水晶头盔。
众人半信半疑,但也都跟着戴好头盔。
待出得房间,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震惊起来。
天空是漆黑的,看不见一颗星星。漆黑的苍穹之下,竟已然有了一些工人,正在挥舞着从未见过的工具,大兴土木。不远处,一座座形制怪异、临环形山而建的建筑,已然拔地而起。虽未完工,但却足以震撼世人。
这些工人全都穿着洁白的布衣,头上没有佩戴任何东西,一个个看不清容貌,只在埋头干活,像是永远不会疲倦一般。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沈星恒不禁问道。
“他们乃是修月工。”岳轻侯倒是乐意作答。
“修月?月亮有什么可修的?”沈星恒又问。
“月亮有两面,一面平坦,永远朝向我们的大地,一面凹凸,承受了太多的陨石坠击。这些修月工,是在将这些巨坑利用起来,为我们建立城池。”
“什么?建立城池?你到底是谁?”李隆基一听有人竟在他眼皮下,绕过官府,开疆拓土到了月亮,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夫是谁,你们日后自会知道。”岳轻侯依旧面无表情。
“在月亮上建立城池,要做什么呢?”苏天鹤问。
“当然是挖取宝藏。”岳轻侯坦承道。
“什么?”南宫诚轻蔑地笑道,“岳前辈,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月亮上哪来的宝藏?”
“南宫堂主此言差矣。这月亮之上,埋藏有七种宝藏:一金,二银,三吠琉璃,四颇胝迦,五牟呼羯婆,六遏湿摩娑,七赤真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日散于大唐众生,岂不可以人人等而居之,天下大同?”
“这些工人有多少?他们为何不戴水晶盔?”沈星恒又追问道。
“修月工共八万二千户。他们均都吃了玉屑饭,所以登月下海,均可呼吸自如。”
“玉屑饭?”苏天鹤只觉得这名字熟悉之极,竟然在此又听见了。
而李隆基此刻,更加警觉起来。八万二千户,整个长安城总共才三十三万户,他们是如何将这三分之一个长安的人口运上月亮,做起了奴隶的,想想简直可怕。而他那一番“天下大同”的言论,更加可怕。一旦如此,官府存在的意义便不具备了,他李家的天下,也将彻底消亡。
青精子、张惊华、南宫诚、梁怀音、裴安民,以及各大前辈高人,此刻已然疯了一般,肆意跳跃。
他们发现在这月亮之上,运用轻功,比地面要更加轻松,就好像平添了一甲子的功力一样。人人都享受着那种超然物外的失重之感,乐不思蜀。
想来千年以前,庄周自比鲲鹏,逍遥游于九万里外,说不定也是上到了月亮上。
只有善无畏大师,安静地站在那里,紧闭双目,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三郎,如何,你还要继续和老夫比下去吗?”岳轻侯看向李隆基,言语中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李隆基内心早已大羞,想自己造出个假月亮来,怎生和这岳轻侯比。但面上仍不改色,笑道:“岳前辈果然不是凡人。”
岳轻侯干笑了两声,道:“三郎说笑了。三郎不也并不是一介乞儿那样简单吗?”
李隆基收敛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岳轻侯。他知道,眼前此人不论是人是鬼,都绝不能再活下去了。
“不对。”沈星恒忽然道,“这里不是月亮!”
“哦?小郎君,何出此言?”
“这里绝不是月亮,而你,是妖,不是人!”沈星恒并不解释,而是一把摘下那水晶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