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华拿起柜子上水杯饮了口,久居高位的他,第一次主动求人让他下不去口。
一时间都沉默无声。
江湛却率先打破沉静,直击道:“叔叔,有移民的打算吗?”
说到这个靠在江湛身旁的沈渝难得插句话,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目光坚定再次重申:“爸,我不出国。”
“我想待在A市,这里才是我的家。”
沈建华握住杯侧掌心动了动,看眼沈渝没说话
自从那次在火灾里逃生,他也想明白很多,那股固执把控的气焰也尽数扑灭
他欠这个儿子太多了。
现在人也长大,有些东西是困不住的,不让他学琴,也是因为不想他走苏潇老路丢下自己去国外,现在人有自己的主见就随他自己吧。
沈建华放下水杯,生硬道:“不去就不去吧,你自己做主就行。”
接着他看向江湛斟酌问:“治疗周期要很长吗?”
沈渝听到对方应承,兴奋的手脱力,喘气。
却被江湛加力勾住,修长手指在有些松萎的掌心里头画圈。
脸色平静道:“这种手术一般得分好几次做,后期恢复复健的时间比较长”
将到这他停顿解释
“毕竟您大腿周围神经都断裂,这种问题很严重,我在想如果您有移民打算,可以早点安排,到时候在那边也不用担心证件或是其他问题,也好安安心心养病。”
沈建华听此掌心摸了摸杯底,对方说的没错
严重程度在第一次医生查房时也明确跟他说过,国内医学水平暂时是没办法让他像个正常人行走康复,只能出院后去康复中心复健看看还能不能有些作用。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江湛右手掌心骨骼贴在病床外侧护栏上敲打,看沈建华。
出口很快,没给对方太多时间考虑。
“那就移民吧。”本来出这事,沈建华就想搁置或者罢弃移民这个决策,但现在有希望怎么能不去碰碰
难道要一辈子瘸个腿待在四方角房间里。
这对他来说,和生不如死没区别。
“好。”江湛从看护凳上起身,对人一笑
“那这边我就给您联系主治医生了,到时候确定时间我在联系叔叔。”
“好,真是麻烦你了,小江,拜托你这么多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好。”沈建华语气满是感激,差点忘记腿有问题,要起身下来送人。
被江湛抬手拦下:“没事,举手之劳罢了,叔叔别这么客气。”
说完他看眼沈渝话里有话笑着:“何况我和沈渝这么熟。”
“欸,欸”沈建华血丝浑黄的眼有些微红,冲还低头的沈渝嘱咐道
“你不跟我出国就去山江那边住吧,那里去年买了套房子,装修半年一直没去住,本来想在出国前挂牌卖掉,现在也好省的在买,账户上的钱好好留着有什么想买的就买,别舍不得。”
说完,他微吐口气,停顿了一会,有些不自然侧向窗外,语气别扭道
“有空就来美国看看我们,要是走之前回心转意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就给爸打个电话,一切爸都会安排。”
沈渝听话地嗯声,眼底也起了些润意,若说以往数个日夜巴不得对方不回家。
那这次长别倒有些别离伤感,到底是至亲骨血,就算沈渝再如何恨他,血液里终究还是一脉的,什么都割不开。
“那到时候记得给爸回电话。”
“好。”
没等沈渝还想多说两句,就被人快速拉了出去。
这下动作很急,力度大的沈渝腿根本跟不上,整个人被在打满灯光的瓷砖上拖着走,鞋底发出吱——吱滑动声。
“江...”沈渝微咳,疼的他快发不出声
扯动视线里沈渝只能看到男人白色外套下撩起的一抹微窄腰线,紧实有力,白的发光。
他抓动对方衣摆提醒人慢点。
没用,高大身形直接拽住沈渝胳膊最上方,冷的像是没有温度,不带一丝情绪地将沈渝拖进电梯。
空气静的可怕,沈渝不知哪里惹到人。
衣服领口在走动中乱糟糟起褶痕,心有余悸的他,大口喘着,紧张地小声道:“你...你怎么了。”
没人回。
江湛机械地按上2楼按键,站直不动。
“江...江湛...”沈渝咽了咽唾沫,都没去整理衣服,手还扒着男人衣摆,高档定制面料蹂躏到展不开。
一下来得太过突然,沈渝压根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在病房里他没和林然有视线接触,也没搭话,只是和沈建华聊了两句。
他左思右想,最后急的脸都发白,才拨开迷雾想起是什么。
“江湛,我...我不出国”话才掉地,二楼化验科的护士就迎上来。
“您好,这边请。”
江湛点头,扯着沈渝胳膊在护士带领下往前走。
“去,去哪?”沈渝左手还附在锁骨上,意图缓解不适。
见离视线里越来越近的针管抽血室,沈渝精神也紧绷起来,腿死死往后踩,脸上全是惧怕:“江,江湛!”
“去,去干什么...”
“不,不要,不要抽血!!”
男人眼神冷的过份,低头见沈渝手腕处不知何时拽出的大片艳红擦痕,停下脚步。
松手。
居高临下地看他,语气是不容分说的命令。
“你的嗓子还没好,需要抽管血化验一下,别再乱动。”
随即,在沈渝瑟瑟抽手,脚步有些后退时,阴沉补话
“别让我不开心,沈渝。”
沈渝呼吸有些快,尤其是看到粗大针管后,哪怕是江湛这样解释还是怕,不想去。
可在对上那双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和最后那句话时,一切害怕不安又全被压制,转为更惊心的可怖。
附骨的危险让身体器官和本能臣服,不敢动。
连针插入手臂的痛感都感觉不到,沈渝被抽了三管,最后一管才感知有些麻,和凉。
他坐在科室外蓝椅上,用手摁住棉签,目光呆滞望着阖上的门,等着。
抽完后江湛抱着,问他疼不疼。
沈渝摇头,只一个劲往男人怀里钻,手抖地环住对方,眉眼神色全是惶恐不安。
胸口起起伏伏,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神思。
太像了,那句话,那个气压。
沈渝是被形似x的气势给怔到,所以才会这样。
他不断拍打脑袋遍遍否定。
他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渝木愣地盯着脚底闪光的白色瓷砖数着线条。
“啪嗒——”
门开了。
沈渝还低着头,烦躁涌动的情绪使得他唇瓣都被咬破,死皮全扯开。
“在看什么?”
沈渝松齿抬头,见男人手中拿着化验单和一叠很厚的文件,眨动黑长眼睫不解问。
“拿的什么呀。”
江湛微蹲下身,全身极重阴翳消散,化为温和又轻柔笑意。
他手臂带动将沈渝搂在怀里,亲着他额头和唇瓣,像是要将对方全啃咬进唇腔,他跨过问题,问沈渝:“宝贝,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沈渝懵懂地点了点头。
表示愿意。
江湛笑意更盛了额头相抵,声线清冷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