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外,正值上学时间,A大校门口学生来来往往。
沈渝着急忙慌锁好车,跟在江湛身后,他手上提着两份早餐包子和油条,是他早起提前买的,本来想用这拉进关系,或是再套点话
是不是x,或是说了什么
可惜,江湛出门就一刻不停骑车走了,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更别说开口搭话的机会,只能悻悻低着头将早餐塞进课桌里。
他的男朋友真的很冷淡。
可这是他做的孽,是他用威胁偷来的,又哪里还敢在奢求什么。
沈渝眼神暗淡,垂下头,从抽屉拿出书本,目光不经意扫向左侧空荡荡课桌时,手顿住
心口泛起一阵艰涩,好半天才缓过神。
陈艺真的走了。
没有一条短信。
自从人转学后,沈渝又回到以前,孤独,沉闷,无人诉说的日子。
这短短一个月里,像是烟雨落下了场花火
在这潮湿又阴冷的天气里,给予一丝柔意的光,但随着滴落在水洼,溅起波纹,漾开几圈绽放完后,又回归平静。
沈渝把书放在桌面,从口袋掏出手机找到陈艺微信,又连发几条信息,才收回。
课程还是那么繁琐无味,看着一半多打叉试卷,沈渝看了眼,拿起签字笔一点点订正。
他不擅长这个理工
也可以说很差。
为什么又转到这个系,也只是因为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和名额,突然落在他头上,就稀里糊涂转了
但归根结底究其缘由还是因为江湛在这里。
以往他只有午休两小时才有机会来班级外偷偷看看,或是在对方打球时,在人群后无息望着,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收集对方点点滴滴。
对方,用过的东西,丢弃的东西,不用的东西。
他全都照单全收,视为珍宝。
何况转了后他无时无刻都能见到人,再也不需要每天掐着放学时间跑,再也不用只在班级外,越过人群偷偷看着。
他能堂而皇之,以一个没人深究,却又合理的机会。
所以当那天班导叫他出去试探性提了句时,他毫不犹豫就同意,生怕人反悔当天就收拾所有家当,马不停蹄
哪怕他之前成绩可以,他还是转了。
不过显而易见,这惨不忍睹的分数,都在昭示他这个错误决定
他不适合
大课间,教室内学生渐渐走空,去走廊透气的透气,买水的买水,宽甬室内转瞬没剩几个
沈渝将黑板上重点标记的错题步骤,一笔一划认真抄眷在错题本,打算在今天放学后,问问江湛。
他和对方差距太大了,一个是众星捧月遥不可及的年级第一
一个是稳居下尾的差生
虽然他和江湛约定是半年,但他又有些渴望,哪怕最后结束,也希望能有机会和对方还有见面的机会
就算能默默看到他也好。
“这次的新生文艺汇演,还是江湛代表我们系表演吗?”
“不知道诶,上午第一节课,赵老师不是叫江湛出去了吗,可能就说这事呢,毕竟去年我们系就得第一,今年不出意外肯定还是江湛。”
“那就好,前两年江湛那大提琴拉的也太好了,真的好想再看一次啊,真的太帅了,189身高,天蝎座,那身材比例啊啊啊。”
“当时我就坐在第一排,真的鸡皮疙瘩四起能懂吗,唯一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矜贵,白净,那衬衫下的腹肌,简直主人中的主人。”
“啊,好想他用琴弓挑起我的下颌啊,那如墨似玉的眼神,施舍一眼我就不行了。”
“别说了,我也是,好期待他这次的汇演啊,我一定要抢占前排。”
“......”
讨论闲聊声入耳,沈渝握紧的签字笔啪嗒掉了
他微抬头,侧耳听去。
沈渝莫名瑟缩肩头,抄题的心思也没了。
心头全是新生文艺汇演
作为A大最大的迎新晚会,也是各年级各班,除去成绩外比拼最严重的时候,有的系学生甚至为这一天,提前两三个月练习乐器,声理。
而江湛也是因为大一时那首
what makes a classic cello piece
开始在A大和其他学校论坛名声大噪
那天也是他不受指引开始偷窥尾随对方的起点。
盛大礼堂内,男生一席白色衬衫锁骨下方解开两颗,袖口被挽起,修长冷白的指尖摁动琴弦
微暗白炽灯从他逐渐展露出凌厉的侧脸打下,高挺鼻梁,拉出立体黑色剪影,冷冽严谨,沉郁神秘。
委婉绵延音色急转直下,如同在令人酩酊的夜晚,白烟滚滚轰隆隆地秋雾下,穿行在枯黄树叶的林间。
禁忌的黑色丝带缚束住来往者的双目和灵魂,被步步引领至那漆黑又隐秘的沼泽深处
树影陡樾长影分出数条触手,慢慢从泥地下往上攀爬,最后在人无知无觉中拖拽住来者灵魂和赤足
引诱人往下坠。
冷空气,泥泞,水渍,不断泅入鼻息,蔓延至喉管
窒息,窒息
直至不断下陷
下陷
下陷。
直到表演完后,沈渝都没从四周那极度痴迷又呐喊尖叫的环境下回神,像是诱使神明一步步跌落泥潭,变为所有物。
对乐理极为共感的他,在琴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心跳骤停,沉浸在其中被那种病态又沉郁的情感震的说不出话
直至演绎结束,才开始缓缓抽气。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和泰戈尔的诗句共鸣。
我塑造着你
以我满腔的温存——
你属于我
在我无边的心空飞骋。
“——沈渝赵老师喊你。”桌面被敲响。
沈渝笔尖一歪,划拉出长痕
他抬眼,回:“哦,好,我现在去。”
将笔夹在书本里合上,沈渝起身往教室外走。
赵老师喊自己有事吗?
可这几天他也认真听课了,眼神也没乱瞟,睡觉,连上厕所的次数都减少了。
难道是这次的成绩,试卷?
还是其他什么...
转到这个系的一个月内,虽然沈渝成绩没提上去,但去办公室却是屈指可数,赵谨很少找他。
除了刚转到班级时例行公事的询问成绩和之后一年的计划,之后就再没叫过他。
沈渝手心无端分泌些汗。
x:——沈渝啊
x:你知道的,你也不想吧
x:听话好吗
x的话一句句往脑子里撞,砸,横冲。
沈渝唇色有些发白,
揣着心思和不安慢吞吞走向四楼办公室。
教室里窗外四开,吹起窗帘,里头有些热闹,站着几人围绕在赵谨和其他老师旁,都低着头,应是在商讨什么。
沈渝咽了口口水,指骨微屈敲了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