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听到的不是邶的反击,而是——他没有拒绝!!!
自从彻底放弃之后,这天地是一日一个样。
过了不久,青丘族长和防风氏嫡出小姐成亲,邀请了大荒内众多氏族前去观礼。时间仓促,意映多少会不够圆满,阿念和小夭便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当日,阿念本来兴致勃勃地和小夭谈论这婚礼,玱玹也说这么多年璟终于还是成了亲,同桌的丰隆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
“等你成婚那天,一定比现在更热闹。”
桌上三个姑娘听闻此话都僵了一下。小夭想问哥哥,可看到玱玹忧伤的眼神,她选择了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私下里问玱玹,才知道他决定要娶曋淑惠了。
岳梁咄咄逼人,玱玹绝不可能离开中原,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小夭很难过。玱玹不让小夭恭喜他,小夭能理解。
阿念更是偷偷哭了很多次,她痛苦,却又放不下。小夭只能一边陪着,一边劝着。她是明白玱玹的,阿念和她想的又不太一样。
西炎王的旨意下达之后,阿念去了一趟青丘。意映以为她又是来看孩子的,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十分无奈:“你就不能等小东西出世了再来看?”
阿念道:“怎么让自己接受一件无法接受的事?”
意映敏感地觉出不对,让侍女去园子门口守着,园中亭内只留下她和阿念,这才问道:“你是因为王孙娶亲的事?”
“嗯。我姐姐整日劝我。道理我是都明白的,接受却一时接受不了。”
“我也不是一时就放下的。”意映道,“我和你也不一样。阿念,你是看重感情的人,我更看重利益得失。所以我现在接受的其实并不是璟,而是青丘族长。”
阿念道:“骗人。你以前也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没有憧憬和期待。不愿意指教就算了,当我没来。”
意映失笑:“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的小姑娘做的事,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等你彻底不是小姑娘时,做决定就不会那么难了。到那时,你会有更多的理智可以来压制感情。所以,不要困苦于自己现在接受不了,那是以后的你该承担的东西。”
阿念不懂,但是不影响她觉得这话有深意。
意映摆弄着桌上的棋子陪她玩儿:“听我二哥说,你姐姐的棋下得很有意思,你实在心情不好,不妨去和她下棋,她一定能教给你一些东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离开紫金宫那个压抑的地方,阿念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或许她也并不是想从意映这里得到什么指点,只是想换一个和那件事没有关系的人,好调整心态,换个心情。
只是她这心情注定要大起大落了。
有风吹来。杀手的本能让意映立刻警惕起来,抓住阿念挡在了身后,手腕一转,一把弓箭出现在手中。
少顷,一个人落在园内,阴鸷地盯着他们,一步一步往亭中走来。
阿念惊道:“涂山篌?!”
这个形容狼狈的男人,正是已经关押的涂山篌。
“他怎么逃出来了?你们涂山氏行不行啊?”阿念说着话,扒拉意映要挡在她前面,“你肚子里有孩子呢,能不能换个位置?”
意映不动:“他的灵力很高,小心。”
阿念便站在她旁边,掌心灵力翻涌,道:“我也有一点。不过你们涂山氏看管罪大恶极之人之前,不会封住他的灵力的吗?”
意映道:“这次之后,我把这种规矩全更改掉!”
阿念勾起嘴角微笑,眼睛盯着涂山篌。
涂山篌停下脚步,隔着亭子数十米的距离,视线停留在意映的肚子上。
良久,他求证一样,问:“他们说你有孕了,是真的?”
意映很平静:“是。”
涂山篌道:“是涂山璟的?”
“不是他爹的,还能是谁的?”
涂山篌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意映!你曾经一直看不上他!你现在,居然和他有了孩子!”
“以前是以前,以前没睁眼,还能一直不睁开吗?”意映深知眼前的人最怕什么,毫不客气地说,“于公于私,审时度势,涂山璟都是最合适的人。”
“防风意映!”涂山篌怒吼。
“这才算什么,比得上你的侮辱吗?”意映讽刺地笑。真当她什么都忘了吗?祭奠过往的自己,祭奠的只是那个痴情的小女子,可她防风意映一直以来都不曾摒弃的本性,是睚眦必报!
爱恨过后,再见这人只有恶心。
而且她还有了孩子,真真正正属于她的、不用怀疑的血脉相连之人。以后涂山氏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的孩子。
那涂山篌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
“涂山篌,你真是太碍事了。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早就嫁给璟了。我如今才知道,你千方百计地遮掩璟,是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他出现,万丈光芒足以将你掩埋,没有人会看到你。”意映轻飘飘地说,“是你哄骗了我。”
你,哄骗了我。
阿念道:“嚯,你这么说话,他可就更生气了。”
“这是我交给你的,除箭术之外的东西,”意映道,“若想更利索地杀人,在那之前,可以先诛心。”
“贱人!”涂山篌怒吼冲来。
“回头再讲课吧现在保命要紧!”阿念以水灵力做盾,意映拉弓,一支箭矢破空而出。
涂山篌接连躲过几支箭和水灵力,脚踏在亭子的围栏上,手化为兽爪,直直奔向意映的肚子。
这一爪子下去,意映恐怕会被开膛破肚。
“师父!”
“住手!”
意映眼里有利芒闪过。阿念已铺开漫天的水灵屏障,意映往中间一转,将弓拉满,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涂山篌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只是这一瞬间的停滞,意映的箭已穿透了他的心窝。与此同时,璟的一掌也拍在了他身上。涂山篌整个人飞出亭外,摔在地上,手掌还是兽爪的状态,一只爪子指着意映和璟的方向,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怨恨,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声响,头一歪,再无声息。
虽然很快,但是这也算得上生死之战,阿念提着的那口气一松,脚就有点软。然而还没有等她脚软,身后的人就倒在了她身上。阿念猝不及防差点给压趴下,她忙转身抱住意映,惊慌地道:“欸!师父!防风意映?!”
意映已人事不省。
璟再无暇去管心里那点忧伤,赶紧打横抱起意映往房间去,吩咐人带医师来。
阿念就骑了意映的天马去辰荣山,将她姐姐薅了过来。途中不知道哪钻出来了防风邶,和她们一起去了青丘。
幸好意映只是惊吓过度。小夭告诉一屋子的人,她动了胎气,得休养。
涂山太夫人满口答应。
离了病榻,邶适时开口:“贵族大公子意图要杀你们的当家主母、我们防风氏的嫡出小姐也就罢了,可谋害涂山子嗣……”
阿念接着道:“什么叫‘也就罢了’?!我师父差点给他开膛破肚!”
小夭拉了她一下,不慌不忙地道:“阿念。”
阿念道:“她教导我箭术一场,这场气她忍得下,我可忍不下!”
涂山太夫人已怒不可遏:“我怜惜他幼时遭遇,留他性命,没想到他不知悔改,变本加厉,要绝我涂山一脉!死了是罪有应得!意映和璟他们绝无过错!今日是我不御下不严,让下人们到处嚼舌根,让意映受了惊吓,往后青丘一定会严加管束的。还请两位王姬和防风氏安心。”
璟道:“是我不对,我没有一直陪着她。”
意映怀着他的孩子,差点被他大哥杀了。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
邶、小夭、阿念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便都表示了相信,放心地离开了青丘。
室内,假寐的意映睁开眼睛,轻轻地笑起来。
回辰荣山的途中,邶牵着天马,天马驮着两个王姬。
小夭趴在马头上,手贱地去捞邶的头发,感慨道:“意映果然还是那个意映。”
邶轻笑,默不作声地任小夭胡闹。
阿念抱着手臂坐得端直,冷眼看着这两个神经病。
小夭说:“怪不得你说,意映的箭术我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了。这样的杀伐果断,我望尘莫及。”
阿念心里一动,忽然说道:“但是我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葫芦湖那次,她的箭……我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就觉得不纯粹,但是今天她射杀涂山篌的那一箭……”
小夭甩开了邶束起的那缕发,胳膊支在马背上回头看妹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邶又默默地把糊脸上的头发扒拉到脑后。
阿念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今日她挽长弓,是为自己而战!”
小夭一听,立刻在心里道:
〖没想到阿念看出端倪来了。〗
【区区一个涂山篌,她想杀,就让她杀吧。】
小夭被霸气的邶震慑住了,又开始够他的头发。
〖我不想做你未来的妻子了,我当你妹妹好了!〗
【不要!】
小夭笑得贼兮兮。
〖邶哥哥……宝邶……相柳哥哥……相柳哥哥……〗
【你找死吗?不许叫我哥哥!】
阿念觉得眼睛疼。
她很后悔突然一个人跑出辰荣山,还撵走了车驾,现在不得不和这两个病得不轻的人一起走。
总这么旁若无人……
堂堂皓翎王姬,她皓翎忆的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唉。
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发现自己实在活得太高傲,别人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她学习。但是……
从这俩人身上她能学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