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记错的话,我之前就说过了,离合欢宗的人远一点,特别是——”
顾白一字一顿道:
“岳清兮。”
苏雪音揪着手指,硬着头皮开口:
“我们只是偶遇,他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顾白:“合欢宗的落脚处与这儿可不顺路。”
苏雪音:“师兄……”
“你若还想认我这个师兄,便不要再同岳清兮来往。”顾白拧眉。
苏雪音咬咬唇,陷入两难:
“师兄,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顾白态度严厉起来:
“合欢宗的人行事,何须我来污蔑?整个修仙界都有目共睹。”
苏雪音低着头不说话。
顾白对闻不语道:
“你也是她师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泥足深陷?”
闻不语轻声道:
“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亦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
“岳清兮此人我打过几次照面,他行事虽离经叛道了些,但……”
闻不语迟疑了下道:
“但本质尚算纯良。”
苏雪音忙不迭点头:
“他是好人!”
顾白叹气:“他是好人,可他有真心吗?”
苏雪音迟疑:“真心?”
顾白:“你可想过,他若不是真心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没过几日便厌了,到时你……”
他没有说完,苏雪音却明白了他剩下的话。
她满心彷徨。
一个声音告诉她,岳清兮不是顾白师兄担心的那种人。
可另一个声音渐渐冒了出来:
“他凭什么会真心喜欢你呢?”
她只是一个孤儿,没有初瑶桑念那样显赫的家世,容貌放在美人如云的修仙界,也不过堪堪中上。
天赋寻常,资质一般,性格无趣。
她什么都没有。
——那样样顶尖出色的岳清兮,凭什么会喜欢她?
何况,他们才认识多久……
仿佛一桶冷水泼下,苏雪音的心陡然冷下去。
她鼻尖有些酸,努力忍住泪意:
“顾白师兄,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见他了。”
见她这样,顾白也不好再说什么,拍拍她肩膀:
“回去休息吧。”
苏雪音点点头,神色恍惚地上楼回房。
顾白眉间忧色不减。
闻不语微微摇头:
“何必插手此事,她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
顾白肃容:
“苏师妹心思单纯,被人卖了还会替人数钱,我们身为师兄,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闻不语无话可说,只好道:
“果然是戒律堂四长老的弟子,行事与他真是惊人的相似呢。”
顾白不客气的点破:
“你是想说我们管得宽?”
闻不语耸耸肩:
“我可没说。”
顾白笑了一声:
“那你也不愧是宗主的弟子,与他一样的软性子,半点脾气也没有。你都被初瑶欺负成什么样了,还整天跟在她后头。”
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无奈:
“知道的是你脾气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
闻不语轻咳一声,摸摸鼻尖:
“师妹并未欺负过我。”
顾白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还为她说话呢?”
闻不语笑了笑,没作声。
顾白:“对了,今日宗主唤你前去,你回来的这般晚,可是有要事?”
说到这件事,闻不语神色严肃许多:
“仙门与修罗殿,要开战了。”
顾白一凛。
闻不语缓缓道:
“盟主与各位宗主已拟定初步计划,十五日后,突袭魔界。”
顾白亦严肃起来:
“所有宗门一同联手?”
闻不语:“没错。”
顾白思索几秒:“谁打头阵?”
闻不语:“逍遥与玄剑。”
顾白颔首:
“果然不出我所料,三宗一殿若不冲在前头,其余宗门怎会答应联手。”
闻不语轻声提醒:
“宗门里的长老都被召来了玉京,现下正与宗主一同商量战策,你也该做好准备,届时你我二人,是必定要上的。”
顾白:“知道。”
闻不语神色沉重:
“两界交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顾白负手眺望远方,淡声道:
“若这一战可保后世太平,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闻不语按了按眉心:
“但愿吧……”
*
这一天后,苏雪音果然如对顾白所说那样,不再见岳清兮。
一连三日,青年都穿着一身如火般的红衣,站在客栈下等她。
她始终闭门不见,甚至连窗也未开一次,打定主意不给自己留半点念想。
小雨淅淅。
桑念和初瑶一起躲在门口看着,觉得这个情况很有些头疼。
“阿音都说了不见,他干嘛还每天都来?”初瑶抱怨道看,“烦死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流言。”
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最多的,是逍遥宗弟子如何不识好歹。
居然连岳清兮都拒绝了。
初瑶气笑了:
“说的好像我们逍遥高攀了他合欢宗似的,真真可笑至极。”
桑念忧心忡忡:
“我更担心阿音,她这几天都很没精神。”
初瑶大大咧咧道:
“时间长了就放下了,反正他们总归也没认识几天。”
真的会这样吗?
桑念心里总觉得没底。
忽地,一直沉默的青年跨过客栈大门,径直走到了她们面前。
桑念忙站直了身体:
“有事?”
初瑶则警觉道:
“我不会让你上去见阿音的。”
岳清兮从怀中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他没撑伞,身上淋湿了大半,指尖也沾着潮湿的雨水,唯独这封信保护的极好,半点未湿:
“劳驾替我将这封信转交给雪音。”
初瑶不太乐意,桑念越过她伸手接过:
“没问题。”
连吃三天闭门羹,岳清兮没有半点颓然之意,依旧笑意盈盈,语气坚定:
“劳烦告诉她,我要随师尊回宗门一趟,七日后回来。”
“届时,我会继续来这里等她,直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桑念不由有些触动,郑重点头:
“我会替你转达的。”
岳清兮微笑:
“多谢。”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口,不再磨蹭,转身大步离开。
桑念目送他离开,撑着下巴道:
“我觉得他好像没有师兄他们说的那么不好。”
初瑶认真起来: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剑修被合欢宗弟子始乱终弃吗?那些人最后个个道心尽毁心魔缠身,严重的甚至还丢了性命。”
桑念弱弱道:“这么严重吗?”
“这些可都是血的教训,”初瑶道,“总之,我绝不会让我的阿音也变成这样。”
桑念叹了口气:
“行吧,我去把信拿给她。”
初瑶不同意:
“万一他在信上花言巧语,阿音看了后动摇了怎么办?还是毁了吧。”
桑念避开她的手,正色道:
“她要放不下,就算不看这封信也会动摇。她要真能放下,哪怕看十封、百封,都不会动摇。”
初瑶还待说什么,长街另一头,一身白衣的萧濯尘匆匆向她们走来。
雨势大了些,他单手撑着一把绘竹叶的油纸伞,伞沿水珠如串,抬眼看来时,彷如画中仙。
两人止住话头,等他行到面前,点头问礼。
萧濯尘收起伞,眼下一圈淡淡的乌青,似是没有休息好,嗓音也透着一股子倦意:
“不知桑姑娘唤我前来,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