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珣后退两步跌坐在安王妃旁边,脸色一时间血色全无。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都是局,什么密令碧城军来援平乱,都是假的,他自以为掌控的局面和优势,也都是假的,他们早就布好了局,一步步的引他自取灭亡……
完了!
手下急忙催促:“殿下,请您立刻出去主持大局,否则要撑不住了。”
事到如今,就算他出去主持大局,也一样撑不住。
可是,成王败寇,就算胜算没了,他也要拼这一场,也绝不束手就擒坐以待毙,都是死,他宁愿战败而死。
咬着牙关,目光悲壮刺痛的看着安王妃的面容尸身一眼,如同诀别一样,随后,他已然大步出去。
此时的郢都城中,已经在混战了,得知城外援军靠近的时候,原本已经及时关闭城门,郢都城的各大城门都建造的十分高大巍峨,易守难攻的,强攻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攻得下来。
可是没想到叛军之中有人反水,几路叛军都有,就彻底乱了,加上禁军从内城涌出,顿时混战了起来,城门就陆续被趁机打开了,城外援军也纷纷涌出,一时间,整个郢都都被打杀声淹没,如同炼狱一般,血腥味和惨叫哀嚎弥漫整个皇都。
叛军本就已经处于劣势,还军心大乱,几乎已经不战而败。
如此,大局便也定下了。
城楼上,元决立在那里看着前方的混乱,听着不断传来的打杀惨叫声,一动不动,旁边有人举着火把,晃动的火光照射下,他面庞冷硬无波。
姬元颢就站在他旁边,也一样看着前方,其实看的不太清楚,因为黑夜笼罩着整个都城,虽然许多地方的冲天火光,还有那些士兵举着的火把发散的火光,但是站在这里,看的还是不太清楚,只能听到。
听得到很清晰的打杀声,远近都有,像是环绕在耳边一样。
姬元颢听得很认真,面上很郑重。
元决抿唇闭了闭眼,转头垂眸看着儿子,伸手过去,抚着儿子的肩膀。
姬元颢小身子绷了一下,然后仰头看着父亲。
元决沉声道:“记住你今夜听到看到的,刻骨铭心一样记着,尽你所能,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今夜的鲜血白流,枉费你娘亲和我的一片苦心,不要再让这座都城重现今夜的悲剧。”
姬元颢郑重点头:“父亲放心,孩儿会永生记住今夜所见所闻,也不会让你和娘亲失望。”
“那就好。”
说着,他不再和姬元颢站在这里看,而是牵起姬元颢的手,牵着他往旁边走去,下城楼。
……
镇国公府。
即便位于偌大的镇国公府宅院内,外面的动静隐约还是能听得到的。
听了手下的来报,上官铎噙着一抹不明笑意:“没想到他们竟然准备部署的如此周全,既然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中,今夜死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对面的人正是原本应该在逃的荣随之,他知道自己会被追杀搜捕,所以没有逃离郢都,而是来了镇国公府先藏着,而这一点,是叶欢颜绝对想不到的。
他从容不迫的拿起棋子往棋盘上以防,哼笑:“只是今夜而已,重点在今夜之后,公主推动引导这样的一场叛乱,自然不只是为了平叛和杀了这些乱军而已,只怕明日开始,刑台那边热闹了。”
叶欢颜需要的从来不是引发叛乱除掉姬珣而已,而是要借此来考验朝堂,扫除一切有异心的人,所以叛乱平复之后,才是重头戏。
肃清朝堂,接下来要杀的人,就多了。
上官铎道:“不破不立,确实是如今稳住大启震慑人心最好的手段,她也算有魄力,难怪先帝遗诏让她掌政。”
虽然最近都是景王和元决主事,似乎一切都是他们做主决策安排的,可是若是没有叶欢颜的授意,景王和元决也不会做得了这个主,最终的决策,还是看叶欢颜。
而今次的乱局,若是处理的不好,大启便是伤筋动骨,大受重创,若是安排周全,便只是换血而已。
荣随之也觉得她有魄力。
上官铎这时问他:“打算何时离开郢都?”
荣随之道:“后面再看,她今夜没能除掉我,必定派人搜捕追杀,近几日都不宜离开,等她以为我已经逃出去了,把注意力放在他处时我再北上,去走下一步棋。”
顿了顿,看向上官铎,拧眉道:“等差不多的时候,你也该离开郢都去西境主持大局了,只是你一旦暴露,便是一触即发,上官家必定因你陷入水深火热,你真的不怕公主对上官家下手?”
上官铎抿了口茶,噙着一抹不以为意的笑,道:“最多不过是圈禁起来要挟我,她不敢杀的,若是敢动上官家的人,我自有办法挟制她。”
他如今已经更确切的看明白了,叶欢颜的一个弱点。
她不想牵连无辜。
今夜这一仗,只怕不会殃及一个无辜百姓的性命,因为他们做了极其周全的安排,并且也在各方面都尽力将今夜的伤亡降到最低,别看外面如今混战着,可是死的大概绝大部分都是叛军。
由此可见,她是在意大启子民的,既然在意,就好办多了。
荣随之瞧着上官铎胸有成竹的样子,眉头微动,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上官铎想了想,挑眉对他道:“倒是你,今夜之后,荣家只怕也难逃你的牵连,抄家灭门是逃不掉的,你倒是也真的狠得下心。”
闻言荣随之冷笑:“我和荣家那些人的矛盾恩怨,你应该知道,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荣家那些人,有他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还有不少亲族,可他都厌恶至极,因为他母亲的死藏着阴谋秘辛,因为他自小便被那些人诸多算计,他忍了很多年。
当年他在南洹被追杀,不得已借道胤国回来,在路上被叶欢颜救下的那一次,便是被手下背叛,他爹策划的,他当时就因为轻敌,险些死在外面。
只因为他爷爷要将家主之位和侯爵都越过儿子传给他这个孙子,只有他死了,他们才有机会,这么多年,他们便不遗余力的暗害他,又试图以道德绑架他。
他早就想把这些人除掉了,以他的能耐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祖父临死前让他发誓,绝不沾染亲族的血,不能铲除那些人,尤其是他的父亲,绝对不可弑父,如今他这样借刀杀人,也不算违背誓言。
对此,上官铎也不予置喙。
自小认识,所以他对荣随之的事情大概知道一些,倒也不觉得荣家那些人无辜了。
当然,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人,无关之人的生死,他从来不在意。
只是像荣随之这样孑然一身的人,很难要挟控制,彻底为人所用,除非是他心尖上的人,可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也没办法拿来威胁他。
除非以后真的要成事的时候,再想办法,至于过程,各取所需,荣随之无路可退,必然会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只能跟他联手,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