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东京,扁头东张西望,阿长喜笑颜开。张明远只管走路,费无极也是吊儿郎当对眼前的热闹,漠不关心,好似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四人且头且谈,但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说什么也彼此听不清。只好只顾走路,等到僻静处,停下来说几句话。扁头听街边小商小贩叫卖起来,就踮着脚,看个不住。阿长却只是低下头就看的一清二楚。
走的累了,挤来挤去,扁头甩了甩胳膊,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姑娘,见那小姑娘一脸不悦,瞪着眼睛。扁头便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哎呦喂,小美女!俺不是故意的。莫怪,莫怪!”
小姑娘白一眼扁头,撅撅嘴,气呼呼道:“猪头先生,胳膊那么粗还甩什么甩?”听了这话,路人都忍俊不禁,扁头尴尬一笑。
阿长前仰后合,笑的合不拢嘴,乐道:“猪头先生!笑死我了。”扁头闷闷不乐道:“让你笑话俺,岂有此理?”马上拉着阿长,示意他弯下腰,要敲他脑门。
张明远见二人如此,便摇摇头,劝道:“大街上,就不要孩子气了。此地人多眼杂,不可惹是生非,以免自寻烦恼。”
费无极停了下来,走到阿长跟前,对他耳语起来:“让他打一下又何妨,何必躲躲闪闪,此处人多眼杂,扁头方才甩一甩胳膊就碰到人,你还怕什么,他再碰到大汉,岂不自讨苦吃。你就惯着他,他迟早自讨苦吃,也用不着你再捉弄他了,别人自会替你出气,惩罚他。”
扁头学着大嘴样子附耳上前,意欲偷听。听到此话,火冒三丈,凶巴巴道:
“好啊,无极,你小子够厉害,俺不饶你。”又去追费无极,可惜费无极身轻如燕,躲开了。扁头气呼呼,只好朝阿长大腿踢上一脚。
阿长惊道:“死胖子,脚力够大,可恶!”揉了揉大腿,话虽这样说,其实根本没踢上,原来扁头想踢阿长的屁股,只可惜扁头的腿太短,够不着。
张明远转过身,见路上有人指指点点,便乐道:“你们又胡闹,人来人往,当心惹是生非。”
就在张明远话音刚落之际,果然扁头碰到一个摊位,没站稳被人潮挤个人仰马翻,一屁股,坐到人家小贩的炊饼箱子上去了,热腾腾的炊饼,被扁头坐了个扁头样,炊饼大哥叫嚷着索赔。
有人围观一时间好生了得,扁头只笑不语,顿时放了一个大大的屁,不过,一点响声也没有,人群马上四散逃离,果然是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张明远赶忙上前赔礼道歉,给上些银子钱打发了,才算是了却一桩麻烦。
张明远赶忙拉着扁头离开人潮,埋怨起来:“好了,还默然无语?沉默是金?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么?”
扁头瞪了一眼张明远,不服气的埋怨道:“俺可是你师哥,不可没大没小。”阿长气道:“扁头,又惹是生非。”
费无极笑道:“无关紧要,没事,这炊饼被扁头屁股压扁了也无妨,就怕一屁熏臭也吃不了了。”
张明远摇摇头,笑道:“走了,去找干爹和种浩、种溪,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上次我们抵达东京住过的那家客栈很不错,如若他们还在就好找了,顺着汴河,轻车熟路。不过眼下我们不着急,去州桥逛一逛可好?”一语落地,众人喜上眉梢,紧随其后,一路上扁头与阿长又打打闹闹。
阿长笑道:“猪屁真多,大胖黑猪!”原来扁头一袭黑衫。扁头笑道:“猴屁股真红!”原来阿长穿了一身红衫。
“我是什么?”张明远指了指自己,看向费无极,示意他嘴下不可一派胡言,要乖巧些,说的中听才好。
费无极转了转眼珠,马上笑了笑,叫道:“白衣大仙!”张明远指着费无极,笑道:“无极便是绿衣公主了?”
阿长感觉纳闷,马上问道:“无极喜欢绿衫,到西夏去是这样,如何此番还是?莫非是太懒不想洗衣服,还是念旧,不愿以旧换新?”
费无极转过脸去,得意洋洋,目光如炬,笑道:“绿色乃青春之色,我偏爱!偏爱就是偏爱,别问那么许多缘由。这理由可说得过去?”
扁头问道:“明远为何喜欢白色衣衫?俺倒要讨教一番,看你是何理由?不妨说说看,也让俺涨涨见识。”
张明远伸手一指,笑道:“大夏日的,白色凉快啊!”环顾四周,但见许多人都是白色衣衫。四人说说笑笑往州桥而去。
在州桥逛了片刻,张明远提议去张叔夜府邸拜访,众人便买了些蜜饯果子,往上土桥而去,一路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几个壮汉穿着褂子,露着胳膊,推着太平车咯吱咯吱响个不停,那小商小贩紧随其后也忙前忙后,满头大汗。
张明远等人见状,皆佩服有佳。走到张叔夜府邸门口,扁头见街边卖瓜果的,便上前看个不住,阿长也跟上前去。张明远和费无极见二人嘴馋,便又买个西瓜和一些桃子、杏子。
几个小孩见扁头又肥又胖,见阿长又高又瘦,皆围着二人蹦蹦跳跳,欢颜笑语。二人哭笑不得,轰都轰不走。张明远和费无极忍俊不禁,乐个不住。
张明远等人还在喜笑颜开之际,只听一语袭来,“你们终于来了?等你们好久了。师公早已飞鸽传书,我们就盼你们下山散散心。如今春暖花开早已过去,炎炎夏日即将来临,又是一个暮春之际,还想起出使西夏那回,想必你们也不会伤心难过了。”张明远看时,原来是种浩。
正在此时,又是一语袭来,“山上过冬过够了,眼下下山到东京,你们好似冬眠后的蛤蟆。”
阿长喝道:“谁啊?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谁蛤蟆了,口出狂言,快出来!”扁头道:“可不是,出来给俺瞧瞧,别偷偷摸摸。”伸手一指,闷闷不乐。
“明远、无极、扁头、阿长,你们可算了啦。”众人看时,居然是种师道,后面还有张叔夜。种溪躲在种师道身后,哈哈大笑。
张明远等人这才明白,方才是种溪在开玩笑说他们是癞蛤蟆。张明远四人将种溪抓住,四人和种溪玩闹片刻,种溪讨扰后,众人哈哈大笑。
种溪气呼呼道:“哪有你们这样做哥哥的,当着我爹爹的面,欺负我?好久不见,居然这样,真过分。”
种师道笑道:“溪儿又胡说,明明是你先欺负他们,居然怪他们欺负你。不可太淘气,好歹你也是朝廷画学生了,不可有失庄重。”
听了这话,种溪闷闷不乐,张明远四人和种浩摇摇头,乐个不住。张明远四人上前对种师道和张叔夜见礼。
张叔夜道:“扁头、阿长,你们也来东京了?扁头,你这是回乡祭祖不成?如何你师叔大嘴没来?”
扁头道:“师叔不愿来,我们下山他都百般阻拦。”种师道叹道:“想必大嘴也是有苦难言。”
张明远道:“干爹,张大人,此番我们四人一同下山,师叔并不放心,还闷闷不乐,百般阻拦,不知何故。”
费无极道:“明远师兄又开玩笑,师叔可没阻拦你我二人,只是不愿扁头、阿长两位师哥下山。”扁头、阿长齐声道:“不错。”种师道和张叔夜面面相觑,笑而不语。
张明远和费无极齐声道:“你!何时来的?如何不一块来,一个人偷偷摸摸就走了。”赶忙上前握住种浩的手。
扁头、阿长也紧随其后。种溪挽着种师道的手,说些画院的故事,种师道听得津津有味,父子二人,喜笑颜开。
种浩笑道:“你们看还有谁?”一语落地,转身一指,一人近前。
张明远、费无极一怔,喜出望外,诧异道:“段王!一路多有劳顿,近来可好?”原来是大理国王段和誉。
费无极近前笑道:“段王,我素闻大理国很远,你何时到的东京?一路辛苦,佩服佩服。”
段和誉微微一笑,叹道:“昨日赶到,听说东京打擂,如何不来凑热闹。”看着扁头、阿长一怔,问道:“这二位是?”
张明远介绍道:“这二位是两个师哥。”费无极道:“不错,此番一同下山,路上做个伴。”
扁头一脸不悦,上前拱手道:“俺又不是哑巴,自个来,俺叫扁头,还望段王指教,听说大理国有很多孔雀,十分美丽。大理国可有什么美味佳肴?”
段和誉一怔,笑道:“美味佳肴还是东京多,我大理国也没多少。看先生如此,必是食肠宽大,美食鉴赏大师了不成?”
种师道笑道:“去年上元佳节,他们都在长安城做了美食鉴赏大师,一个个胃口不小,微幅不浅。可是都吃不了几口,恐怕是美味佳肴太少,不合胃口罢了。后来都说,上元节太热闹,喝些酒就饱了。”众人都笑。
阿长也作揖见礼道:“我是阿长,段王好。”种浩拉着扁头与阿长,问道:“如何这般拘谨?”
扁头笑道:“初次见面,不可造次。俺可懂得一些分寸,不似你们,好不识趣。这自来熟,俺可不会。”
段和誉笑道:“不必如此,本王也喜好结交江湖豪杰。终南山上的人,都算我的朋友。”一语落地,众人顿时不再尴尬。
张叔夜环顾四周,喜笑颜开,扬起袖子,往前一挥,笑道:“既然齐聚东京,自是缘分,何不吃酒去?本官请客,尔等不必客气。”
种师道喜上眉梢,紧随其后,种溪跟上前去挽着种师道的胳膊,回过头对张明远等人做个鬼脸。张明远、费无极、种浩、段和誉、扁头、阿长跟在后面,且走且谈。
费无极只顾与段和誉交谈,种浩、扁头、阿长见状闷闷不乐。张明远拉住费无极,笑道:“怎么?有了好朋友,连哥们弟兄也忘记了?”
阿长也不高兴,纳闷开来:“怎么,无极,这是几个意思?”扁头道:“别忘了你可是俺终南山的人!”气呼呼之际,一把拽过费无极。
费无极马上指着扁头,瞪着眼睛,问道:“约法三章,莫非忘记了?”扁头顿时捂嘴,尴尬一笑,叹道:“忘记了,你又能怎地?”
种浩拉过扁头,问道:“何出此言,什么叫做约法三章?”扁头耳语道:“大嘴师叔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们是终南山来的。”
种浩摇摇头,诧异万分,低声细语道:“这是为何?”扁头笑了笑,摇头晃脑道:“俺不知道!”
段和誉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张明远也笑道:“鬼鬼祟祟,成何体统?”不觉也纳闷开来。
费无极道:“扁头师兄一定又想好吃的了。”阿长瞠目结舌,冷笑道:“死性不改!”
扁头不以为然,撇撇嘴,叫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瞪了一眼阿长,意欲去抓他,阿长眼疾手快,躲闪开来。
种浩拉过张明远、费无极,追问道:“约法三章,我们也不是别人,再说,终南山怎么了?如何就不能说,不可说?岂不奇怪?”
费无极道:“大嘴师叔说的,我也觉得古里古怪,不可思议。”轻轻拍了拍种浩的后背。张明远道:“这个实在不大明白,也许有师叔自己的道理。”不觉摇摇头,神情肃穆开来。
段和誉道:“此番东京打擂,有许多武林高手在所难免,想必不让你们说出终南山,也是怕惹出祸端。可见你家师父和师叔用心良苦。”说话间,情真意切,神情肃穆。
种浩点头叹道:“段王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是这道理。”
扁头道:“约法三章好不爽快,莫非俺给终南山丢人现眼了不成,大嘴师叔明摆着是欺负人嘛!”说话间嘟囔开来。
阿长也想不通,挠了挠后脑勺,看向四周,没好气道:“终南山莫非见不得人了?”
张明远缓缓道:“不必胡思乱想,此番东京人多眼杂,多加小心也是有必要的。”种溪道:“哥们弟兄今日聚齐,吃酒,吃酒,不必胡思乱想。”顿时喜笑颜开。
费无极叫道:“吃酒去了,扁头师兄,好大炊饼,走,大相国寺那边,美味小吃,应有尽有。烧猪肉一绝,惠明师傅,无出其右。”说着窜入人群,去追张叔夜和种师道。
扁头追向费无极,在后面急道:“师弟,别忙,等等俺!这臭小子,欺人太甚,好吃的,不早说,害得俺说许多废话,肚子都咕咕叫了。”众人忍俊不禁,一同随后跟来。
张叔夜引领众人抵达大相国寺桥附近的酒楼,叫来店小二,点了肥鸭、嫩鸡、鲜鱼、烧猪,又上了茶酒。这附近的僧侣不少,故而街市上时有和尚走来走去,售卖香火的店铺,也是一家挨着一家。众人举杯痛饮,喜笑颜开。一同看向近在咫尺的大相国寺,果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哪里是寺院,分明是闹市。那巍峨的牌坊,红墙绿瓦的殿宇,处在闹市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大相国寺可是大宋皇家寺院,颇有历史渊源,相传为战国时魏公子信陵君的故宅。后来唐睿宗时,赐名大相国寺,并大兴土木,予以扩建。等到大宋年间,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这大相国寺便极为显贵。宋太宗、宋英宗、宋徽宗先后为寺院题额或制赞,寺院各院住持的任命和辞归均由大宋天子诏旨允准。高僧、达官、文人、使节、百姓出入其间;佛事、巡幸、文娱、参访、商贸汇集其中。历来是东京最为热闹非凡的地方。
张叔夜道:“明远、无极,你们爹爹听说你们二人离开东京回终南山后,他们痛心疾首,眼睁睁看着中秋佳节不能合家团聚。本官看着也感同身受!”
种师道叹了口气,劝道:“明远、无极,别怪干爹多嘴,你们的心绪,干爹心知肚明。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轻易接受,你们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不过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和喜怒哀乐便是家常便饭。你们要想开一些,年纪轻轻不可太过固执,以免痛不欲生。”
段和誉早已听种师道和张叔夜说过张明远和费无极与他们父亲张小宝、费无天的故事,何况大理国与青城山也多有往来。每次段和誉抵达东京,总要从建昌府出发,路过青城山和成都府,又路过终南山和京兆府。故而和青城山掌门人费无天颇有交情,眼下见费无极如此闷闷不乐,自然要加以劝解,但作为大理国主,不好直言相告,故而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费无极。
张明远摆了摆手,缓缓道:“大家不必劝了,我心知肚明,多谢干爹和张侍郎的好意。这件事,再做计较,我想还要从长计议。我还要许多日子,慢慢想一想。还望诸位明白。”随即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费无极见张明远如此,也叹道:“我也好了许多,眼下不想提及此事,还望诸位可怜于我。此乃家务事,我都多大人了,我会料理好,多谢诸位关心。大家的好意,心领了。”费无极见张明远如此,也叹道。
种浩伸手一指,掷地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说了,明日打擂,我们就发泄一番,未为不可。”
扁头一本正经道:“不错,心烦意乱,便要发泄。明远和无极就去拳打脚踢的痛痛快快发泄一番好了,俺发泄的话,便是痛痛快快把那猪蹄啃个干干净净,吃个酣畅淋漓。”听了这话,众人破涕一笑。
张叔夜马上吩咐店小二再上一盘猪蹄。原来扁头早已一个人啃掉了一盘猪蹄,那一盘有三个大猪蹄,扁头拿了两个。其余人嫌太油腻,便不曾去啃。种溪见扁头如此,早已乐得前仰后合。
阿长笑道:“到了东京,美味佳肴是应有尽有,简直目不暇接。搞的人眼花缭乱,都不知,该吃什么好。毕竟看着就欢喜,闻着就陶醉。吃着更是妙不可言。”
种师道笑道:“天下诸多美食,偏偏这猪肉最是寻常百姓家,独一无二的最爱,不可思议。”
张叔夜道:“不错,苏东坡有东坡肉传世,这段佳话也算名垂青史了。这烧猪蹄,也是大相国寺烧猪院惠明师傅的手艺,这酒楼的菜乃是从大相国寺烧猪院买来的。谁让惠明技艺高超,远近闻名呢。”
扁头又吃一口东坡肉,赞道:“俺看,还是留下来,到大相国寺跟着惠明学烧猪肉的手艺好了,如此美味,不可多得。让俺做太师,俺也不干。”众人哈哈大笑。
段和誉道:“我在大理国也听说过苏东坡,他也是名不虚传。”
种溪道:“段王,你们大理国尊崇佛家,恐怕不知道东坡肉的滋味了。”众人一怔,都用眼神责备种溪,怪他唐突,冒犯了段和誉。
段和誉见状愣了愣,笑道:“不妨,不妨。我虽说尊崇佛家,但我也毕竟是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我可听说中原有不少佛门俗家弟子,他们皆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便见怪不怪了。况且明日大相国寺门前打擂,更会有许多叫卖肉食的小商小贩。佛门便清净不得了!”众人乐此不彼。
种师道和张叔夜齐声道:“那打擂之事,我等就不去看热闹了,皇上在宫中等候。等你们凑完热闹,我等再相聚。段王此来也为打擂,但愿段王旗开得胜,拔得头筹。”张明远等人听了这话,皆看向段和誉,段和誉笑而不语。
种溪道:“我明日要回图画院待命,就不和你们去玩了。真是左右为难,不得自由。”说话间唉声叹气。众人看向种溪,笑出声来。夜幕慢慢降临,勾栏瓦肆响起阵阵喝彩声,张叔夜才引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