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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皇宫文德殿内早朝时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中间大道红毯发亮。气势磅礴,金光灿灿;天子銮殿,威风凛凛,一派大气风范。群臣肃穆,庄重典雅。宋徽宗身着方心曲领绛红袍,头戴天青色通天冠,登上御座,环顾四周,缓缓坐了下来。那两个宫女,站在御座两侧,打着翠绿华盖,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殿头官将那拂尘一甩,高呼道:“有本早奏,无事卷帘退朝了!”群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个个皆欲言又止,原来许多时日不曾上朝,那奏本都石沉大海,一个个也灰心丧气,不愿抛头露面。宋徽宗坐在龙椅上沉吟片刻,不觉忧思道:“种师道老将军又送来了战报,如何是好,西夏又攻怀德军!辽国也胆大包天,居然派人前来问询西夏之事,实在有恃无恐。诸位爱卿,可有高见,但说无妨。”说话间忐忑不安,强自镇定。

“陛下,不必殚心竭虑,当心龙体才是。小小西夏,何足挂齿!契丹蛮夷,也是狗胆包天。”童贯身披绛红袍,手持乳白色笏板出班,定了定神色,皱眉道。“西夏不可不防,童大人,何出此言?”一人笑道。

张明远看过来,有个宋徽宗的心腹小太监在身旁,给张明远、费无极介绍一番,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便是那王黼,眼下是少宰(右宰相)。只见他笑容满面,看上去一脸正气。令人称奇的是,王黼居然金发金眼,嘴巴巨大,好似可以吞下一个拳头。仪表堂堂,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看上去,实乃一个神奇的美男子。

“西夏虽小,不可不防。犹如山石花草,西夏便是小巧玲珑,还要仔细再三,防患于未然。”另一人叹道。费无极看过来,小太监一介绍,原来是朱勔,眼下任太保。只见他,一脸不屑,似笑非笑,眼神透出几分孤傲。

“这西夏实在令人费解,如何就有恃无恐,敢与天朝分庭抗礼。”有人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小太监介绍,这是杨戬,眼下是太傅。只见他眯眼一笑,神气十足。

“西夏使我西北不得安宁,是可忍孰不可忍。如若任其养精蓄锐,势必乃我大宋一大祸患。虽说西夏没有了李元昊这般人物,可李乾顺这厮,也不可小觑。还望陛下明鉴。”有人出班奏道,小太监介绍,这是蔡攸,眼下是宣和殿大学士。只见他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毕竟在蔡太师府邸见过一面,此番便并不陌生了。

“圣上,还是先让种师道将军派人去据守平夏城!西夏此番一定是听了什么传言才伺机而动,他们虽有准备,但我大宋深谋远略,大可退敌千里。如今平夏城乃是一处要塞,如若失守,京兆府便是首当其冲,形势就不堪设想了。我大宋不可养虎为患,大可用些计谋,让辽国和西夏互相攻伐,所谓一石二鸟。” 有位大臣瞥了一眼童贯持笏版启奏道,只见他头戴貂婵冠帽,着绛红袍,脚踩云状纹地鞋履,腰系金玉带,神采奕然,一脸庄重之色。

宋徽宗神情肃穆,回想往事,掷地有声道:“爱卿所言极是,西夏的确有恃无恐,令人颇为不安,想当年永乐城之战,我大宋遭受败绩,直到哲宗皇帝时加以征讨才挽回颜面,事到如今,朕要把这心病去除。才能使朕无忧!还望诸位爱卿,尽心竭力,替朕分忧才是。”此时此刻,这一幕,恰好被偏殿窗户边,张明远、费无极看到。

张明远低声道:“这位大臣果然是一表人才,的确非同一般。居然提到干爹的名字,实在有趣。”费无极道:“可见童贯招人烦,大家都瞧不上他。”“可童贯不容小觑,依我看,恐怕他这宦官做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可小觑。”张明远道。“何出此言?”费无极追问道:“但说无妨。”张明远对费无极耳语道:“此处不便多言,据说蔡京受宠还是童贯的功劳。”费无极点点头,不再言语。

“怎么,有能耐了张侍郎,你能拿大宋江山作赌注吗?”蔡京着紫袍,八字花白稀疏胡须,耀武扬威,威风凛凛,目光如炬,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原来方才这提到种师道的大臣便是张侍郎。这张侍郎,便是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一直想见的东京城大名鼎鼎的张叔夜。

张叔夜应声道:“此话怎讲?蔡太师何出此言!大宋江山社稷乃是以东京为本,当然平夏城也是一处要害,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何尝不是大宋江山。如若按蔡太师的说法,难道平夏城一战便是拿大宋江山社稷做赌注了,请问这赌注赌的是什么?莫非太师对我大宋将领没信心了!”

一语落地,蔡京顿时火冒三丈,忙道:“一派胡言,实乃胡说八道。平夏城乃是边塞要地,我堂堂太师如何不知?不过张侍郎所谓的出战怕是难以服众了。” 蔡攸瞥了一眼蔡京,却不动声色,心中暗笑,这老家伙真可笑,毕竟自己主张讨伐西夏,眼下又见风使舵,不主张讨伐,便是自圆其说。

张叔夜环顾四周定了定神色,掷地有声道:“既然出战不可取,如此说来,那蔡太师已有退敌之策了,又何必说这些话,请呈于圣上如何?也免得我们争来争去,岂不耽误了大事?”

“议和便是良策了,我大宋定要派人前去议和才是,如今我中原乃是文人士子的天下,陛下英明神武治理有方,目下我大宋才丰学富者比比皆是,张侍郎便是个才高八斗之人,如若你张叔夜忧国忧民,那就去和西夏李乾顺谈上一谈,岂不很好,如此良策,实为当务之急。”蔡京张着嘴巴,抖动着胡须,一本正经不紧不慢道。

“如此说来,我大宋没有精兵强将了,只有一介书生。蔡太师怕是言语不妥?”张叔夜忙道。蔡京环顾四周,镇定自若,喝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谁说我大宋没有精兵强将。中原乃是文臣武将,天下莫可能及。你倒说说看,依你说来,难道我大宋没有才高八斗、能言善辩之人了。议和乃是如今皇恩浩荡,我陛下体恤天下以免生灵涂炭之举,可不是怕那党项人之意,你可明白?”顿时火冒三丈。

“我主战不主和,和还是让太师去和吧!蔡太师的议和大计如何把我也加了进去,岂不是太抬爱于我了,我愧不敢当,也受宠若惊。蔡太师劳苦功高,知道的人自然明白这是为我大宋解难,替陛下分忧。不知道的还以为蔡太师是一手遮天,功高盖主呢,如此岂不是冤枉了太师,也枉费了太师的苦口婆心。”张叔夜又回应道。

蔡京顿时喝道:“放肆,你竟然如此言语,乃是藐视本太师,藐视本太师就是藐视陛下,藐视朝廷。你可知罪。”“如此说来,你就是朝廷,你可以替代陛下了,你是想犯上作乱,还是想一手遮天,如此便是胆大包天。还望陛下明鉴。”张叔夜不慌不忙,昂首挺胸,斩钉截铁道。蔡京顿时面如土色,诚惶诚恐,欲言又止。

两人唇枪舌剑之际争论不休,群臣也是议论纷纷,各执一词,尽管蔡京大权独揽,权倾朝野,可人人自有主意,自然不可轻易选边站队,毕竟天威莫测,有时蔡京也是自身难保。何况蔡京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也是宋徽宗一句话。童贯只是察言观色,并不言语。

此时一人不动声色,只是环顾四周,看着众人并不言语,不觉摸着自己的下巴,像个小姑娘一般的站姿,原来是李邦彦。费无极见状差点笑出声来,幸好费无极的嘴巴被张明远给捂住了。蔡攸见李邦彦这副嘴脸,不觉瞪了一眼李邦彦,顿时一脸不屑。虽说自己与家父蔡京不和,但也不愿看到别人欺负蔡京,心中怒火中烧,对张叔夜愈发嫉恨,心想定要将张叔夜赶出东京。

宋徽宗一看也是心烦意乱,就不耐烦道:“好啦,好啦。你们不必争吵,如今西夏滋扰西北,实乃我大宋一大忧患,如此争来争去,岂不耽误了大事?两位爱卿言之各有其理,容朕再三考虑,明日再议。”

“陛下所言极是,诸位大人不必争来争去,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何必互相争辩,诸位所虑,天下人明白,陛下也是心知肚明。”童贯听了这话,不好置身事外,便奏道。

正在此时,张叔夜道:“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再推拖下去,请陛下速速定夺,以免延误战机,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陛下!”蔡京便厉声道:“难道你想逼迫圣上吗?圣上说明日再议,那就明日再议。怎敢无视圣上之威,莫非想以下犯上不成,还不速速退下。”瞪了一眼张叔夜,目光如炬,好似要把张叔夜用怒火烧个精光。

宋徽宗大手一挥,使个眼色,“退朝!”殿头官见状赶忙呼道,宋徽宗便扬长而去,张叔夜哭笑不得,神情恍惚,摇摇头不觉黯然神伤。

“明远、无极,今日朝议,你们看群臣如何模样?”回到睿思殿的宋徽宗马上问起张明远。“皇上,我觉得童贯大人果然厉害。”张明远道。费无极道:“皇上,张叔夜果然是忠臣良将。”

宋徽宗回过头来,问道:“难道蔡京不值一提?”张明远道:“蔡太师劳苦功高,难免得罪他人。”“何出此言?”宋徽宗一怔,看着张明远。张明远感觉宋徽宗眼光颇为异样,摇摇头笑道:“如若在下言语有失,还望皇上赎罪。”

费无极也道:“皇上如若生气,在下甘愿与明远师兄一起领罪!还望圣上宽恕。”宋徽宗破涕一笑道:“你们为何如此?世人都说皇命难为,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此些皆是臭话,屁话。朕才不要听!朕这皇帝要与众不同才是,要洒脱痛快才是!逍遥自在才好,免得自寻烦恼。蔡京这人最会见风使舵,朕何尝不知。别看他一把年纪,可姜还是老的辣。司马懿故事,你们可知?这老谋深算,老奸巨猾,可不得了。稍有疏忽就会上当受骗!对这蔡京,朕哪里会放心!靠他,朕的江山能不能保全,也很难说,不过朕要治理天下,少了他也不行,你们可知?”

张明远问道:“为何这样年老体衰之人,皇上还要高官厚禄,委以重任?”费无极也纳闷,摇摇头问道:“还望皇上明示,学生实在不明白。”

宋徽宗早已猜到张明远、费无极会有这般疑惑,心下暗笑,马上道:“此乃权宜之计,哲宗皇帝走的匆忙,朕实在是猝不及防,本想着他继承大统后,大宋天下太平,朕就高枕无忧了。可他一走,天塌地陷,向太后她老人家又把朕放在这火炉上,朕自然不得自由。蔡京虽年老体衰,可好歹听话,办事利索,从不拖拉,历来是雷厉风行。如若换作别人,就难免把朕搞的晕头转向,一点也不令朕满意,如何是好?再说,蔡京乃书画大家,一个文人墨客,不独断专行,不欺上瞒下,朕相信他会对朕忠心耿耿。”张明远明白过来,笑道:“还望陛下以天下为重,也不必为此心烦意乱。”

费无极道:“皇上说了如此多,真是匪夷所思,原来做天子也有许多烦恼。”宋徽宗道:“此番留下你二人,乃是情义所在。明远与朕同年同月同日生,岂不缘分使然,天大的造化。你们与世隔绝的故事实在蹊跷,真是羡慕,朕如若也有与世隔绝的故事该多好。无忧无虑,何必成为孤家寡人。世人看朕风光,看朕体面,高高在上,又喜乐无比。却不知朕心中苦闷甚多,也说来话长。”

张明远道:“既然说来话长,皇上不如不说可好?免得自寻烦恼,得不偿失?”宋徽宗点点头道:“也就明远可以掏心掏肺的对朕说话,朕便喜乐无比,听明远说话倍觉神清气爽。目下最讨厌谄媚之语,还是直言不讳的好!”费无极道:“皇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实乃天生奇才。”张明远道:“皇上天生奇才,可惜做了皇帝不自由,言谈举止被史官盯着,如何是好?”

宋徽宗马上握着张明远的手叹道:“明远所言极是,皇帝也是人,做人本来就难,做男人最难。尤其男人做皇帝!你们想想看,从秦始皇到于今,这长寿之人,皆是女人。太后往往比太皇长寿。”“皇上以为女人做皇帝如何?”张明远道。费无极道:“也就一个武则天。”宋徽宗道:“武则天不敢说,可我朝刘太后和高太后却历历在目。高太后她老人家就是武则天一样的人物。这女人还是不要做皇帝,女人做了皇帝,天下大乱为时不远。朕还知道辽国有一个萧太后,那也是个厉害人物。”张明远纳闷道:“学生愚钝,还望陛下明言。”

“皇上果然颇有体会。”费无极道。宋徽宗叹道:“女人做皇帝,昙花一现而已。武则天那么厉害,终究是李家娘子,无字碑难道是空穴来风,岂不可笑?实在是武则天倍感大势已去,无言以对,不知所云。故而默然不语!”张明远和费无极顿时默然不语。三人又说笑几句,有人来了,找宋徽宗有事,张明远和费无极不得不退了下去,离开皇宫,往御街而去。

中午十分,张明远、费无极和萧勇、萧燕相聚一家川饭店,本要让种溪前来,可种溪去了画坊就不出来了,东京的画坊有一条街,专门卖画。一家挨着一家。这几日,种溪从未间断,一直都去画坊。故而张明远、费无极叫他前来吃饭,他也无动于衷,张明远、费无极只好随他去了,就怕种溪说他二人欺负他。

“种溪这臭小子,好几日不见他。太过分了,姐姐今日偏要见他不可。”萧燕闷闷不乐,随意胡乱吃上几口饭菜,便吃起茶来,又看向窗外街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萧勇道:“妹妹不可如此,方才无极早已说了,种溪对作画痴迷。就由他去了,你何必打扰他,他就不开心了。”费无极道:“我们也劝不住他,燕妹何必如此。种溪有他爹爹时便撒娇,我们惹不得。没他爹爹时,我们也惹不得。”“这是为何?”萧燕歪着脑袋,纳闷道。

张明远笑道:“他爹爹在,我们只好礼让三分。如若他爹爹不在,我们更要礼让七分。如若不然,回到京兆府,他要告状,如之奈何?”萧勇、萧燕乐个不住,笑得耸起肩来。

费无极问道:“你们背井离乡,从京兆府抵达开封府,难道不思念辽国故乡?”萧勇不作正面回答,却毫不犹豫之际,反问道:“你们从终南山远道而来开封府,难道不思念终南山?”

“我们还要回去,抵达开封府也留不了许多时日。权作短期旅行,有何不可?”张明远见费无极接不上话,便笑道。萧燕道:“我们也一样。抵达中原许多时日,便是哥哥梦寐以求之事,了却多年夙愿。我们都想好了,京兆府不成,就来开封府。开封府不成,我们就去兴庆府。兴庆府不成,我们回析津府也不错。”

费无极问道:“你们还要去西夏?”萧勇点了点头,道:“西夏李乾顺娶了我辽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她眼下可是西夏皇后。我们与她沾亲带故,她来信让我们去西夏玩。”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对视而笑。萧燕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笑什么,我们在京兆府遇到你们,我们来开封府做买卖,又遇到你们。你们总像跟屁虫,便讨人嫌了。”

萧勇乐道:“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也要去西夏。总跟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费无极苦笑道:“天大的冤枉,鬼知道你们要来东京。”张明远道:“可不是,我们是中原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萧勇不以为然,反驳道:“听你这话,好似我们不该背井离乡到中原捣乱了。”

费无极道:“这话说的,哪有此意。中原幅员辽阔,自古海纳百川。汉唐便有不少背井离乡之人前来,如今更是司空见惯。列国人士大可互相往来,不必被边界阻断友情。你来我往,天下才方显春色满园,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如若汉朝张骞不出使西域,便不会有丝绸之路。如若大唐玄奘不西行求法,如何得到真经。”

张明远道:“我大宋也有不少出使外国的行家里手,比如富弼、沈括、洪皓。”萧勇、萧燕齐声道:“还有一个张叔夜。”原来当年张叔夜出使辽国之事,萧勇和萧燕也听说过,还记忆犹新。张明远、费无极一怔,不由颇为震动,顿时目瞪口呆,没曾料想他们居然提及张叔夜。见张明远、费无极这般模样,萧勇、萧燕也纳闷之极,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你们干什么去?快给我站住!”四人离开川饭店,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回过头,原来是种溪。种溪越走越近,嘴里喋喋不休开来:“你们来吃好吃的,为何不叫我?我去大相国寺摊位找你们,那伙计说你们来川饭店了,紧赶慢赶才找到你们。我可找了好几家,居然在这家看到你们了。你们真会挑地方,这家店可是人满为患的川饭店,你们也真是,哪里人多你们便往哪里挤。你们是吃饭来了,还是看人来了。如若枯瘦如柴,想必会被挤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萧燕一脸不悦,马上靠近种溪,示意种溪低下头,萧燕又踮起脚尖,随即拧着种溪的耳朵,气道:“你就瞎编,明远哥哥和无极哥哥说,叫你出来,你不出来。你眼下却跑来说这些孩子话,当心姐姐我揍你,你个小屁孩。”种溪赶忙向费无极求助,费无极视而不见,只是看向别处。种溪又看向张明远,张明远也转过头,看向人群。种溪看向萧勇,萧勇示意萧燕不可胡来,萧燕才放开种溪的耳朵。种溪痛得瓷牙咧嘴,才知道萧燕内力不俗,方才挣脱不得,如若强力而为,怕要被撕掉耳朵了。种溪便怪张明远和费无极欺负自己,三人又是厮闹玩笑一会。

“好姐姐,弟弟错了。肚子好饿,赏口饭吃。”种溪左手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向萧燕讨扰道,随即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撒起娇来。萧燕便要拉着种溪再进川饭店,萧勇示意不必如此,便递眼色给费无极。费无极马上到路边买了肉饼,递给种溪。

种溪摇摇头,笑道:“我要吃川饭,不要吃肉饼。”众人无可奈何,只好再进川饭店。那店小二见张明远、费无极、萧勇、萧燕又进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便紧张兮兮上前询问,得知没什么,才放下心来,热情招呼。众人围坐一桌,只有种溪一人吃饭。种溪道:“你们为何不吃?”

众人齐声道:“我们吃过了。”种溪委屈巴巴,低下头埋怨道:“我爹爹不在东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萧燕立马瞪了一眼种溪,惊道:“真是孩子气,陪你一个人进来吃饭,还说我们欺负你。你别仗着自己年龄小就欺负人。”“开个玩笑,何必当真。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当弟弟的心满意足。”种溪这才抬起头,笑道。“知足才能常乐。”萧勇道。种溪笑了笑,接着吃饭了。

费无极道:“你为何出来了,叫你几遍,你头也不抬。我们出来了,你倒又来了。你说你这是什么臭毛病?”种溪翻个白眼,一脸不悦。张明远见状,便打圆场,道:“我们一会去那望火楼,如何?”“明远哥哥,你真好。如若再遇到王希孟便再好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这几日一直想见他。”种溪嘴里吃着饭,便叫道。这一声,令旁桌皆侧目。

萧燕道:“看看你,把别人吓坏了。快吃你的饭,如若你不快点吃,恐怕赶到望火楼,王希孟早就走了。”种溪一脸认真道:“莫非王希孟真等着我们,那我就快点吃。”扒拉几嘴,便狼吞虎咽开来。吃完饭,费无极本要结账,萧燕却抢了先。众人离开川饭店,赶赴那汴河边的望火楼。

“吃饱了肚子,再来看美景。实乃美上加美,微幅不浅。”种溪与萧燕比赛之际,早已爬到望火楼,顿时张开怀抱,举目四望,情不自禁道。萧燕紧随其后,张开怀抱,乐道:“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春意阑珊。真是美极了。”

“没想到,你们跑得挺快,我们紧赶慢赶,还追不上。”萧勇飞身而至。费无极紧随其后,笑道:“王希孟没来,种溪却来了。”张明远不紧不慢,慢慢悠悠登上望火楼,笑道:“你们四个真是孩子气,这风景如画要且走且看,慢慢欣赏。你们倒好偏偏要飞来飞去,跑来跑去。自己累个够呛,还装作没事人似得。何苦这般自欺欺人。”四人果然气喘吁吁,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张明远却站在栏杆处,凭栏远望,那汴河垂柳荡漾,游船如梭。风和日丽,风景如画。

“今日看不到王希孟,想必再也遇不到了。”种溪环顾四周,失望道。萧燕问道:“王希孟,何许人也?”种溪道:“姐姐,那可是翰林图画院的高手。”萧勇道:“此人名噪一时,我也听说过,他年纪轻轻便有大作问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燕道:“听说王希孟十八岁便一举成名,有《千里江山图》名扬天下。如若一睹为快,便微幅不浅。只可惜寻常人怕是难以看到。”张明远、费无极心知肚明,此画眼下在蔡京手中,想看到谈何容易,不觉心中颇为忧郁。

“我们过些时日便要离开东京了,想去兴庆府走一遭。不知这一别,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们,多珍重。回到京兆府,代我们向老种将军和种浩问好,带我们问候太平先生。”萧勇饱含深情之际,拱手道。张明远、费无极点了点头,会心一笑。“我们要去西夏,你们回京兆府,想必见不到了。”萧燕看向种溪,又看向费无极和张明远,不觉依依不舍。

“那可不一定,我们拭目以待。”种溪双手抱胸,威风凛凛道。费无极见萧燕瞅了一眼自己就低下头去,心中颇多感慨,也恋恋不舍道:“我们也想去西夏,你们带我们一起去可好?”萧燕听了这话,心中满生欢喜,但不好表露出来,依然满不在乎的乐道:“你们去西夏做什么?放着终南山不管,成何体统。”

张明远不知古灵精怪的萧燕所言有何意味,就直言道:“终南山那么大,我们怎么管,又管什么。”萧燕一怔,翻个白眼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管天管地,管山管水,管风管雨,管花管草,管树管木,管石头。什么不能管?”众人哈哈大笑。

萧燕不睬,又道:“京兆府与开封府,天壤之别。如若放在汉唐,长安和洛阳可是帝都。如今长安与洛阳一蹶不振,世人都来东京了。”费无极道:“虽说长安与洛阳如今不如东京,可帝都毕竟是帝都,王者风范,不减当年。”萧勇道:“听说兴庆府便模仿了开封府,此番我们便去看一看。”

张明远笑道:“我们很想去兴庆府,不知有没有机会。”费无极道:“我们兴庆府,不见不散。”萧燕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便满不在乎。萧勇也以为他们吹牛,便摇摇头,笑而不语。种溪见萧勇、萧燕并不相信,就认真道:“我们也要去兴庆府做客,到时候大家又可以欢聚一堂。”

费无极道:“不错,那便有缘千里来相会了。”萧燕乐道:“大宋与西夏打了几仗,水火不容。党项人对中原恨之入骨,你们还想去兴庆府,别白日做梦。”萧勇道:“可不是,除非你们---”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种溪追问道:“但说无妨,何必吞吞吐吐。好不痛快,你们契丹人历来都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如何今日如此墨迹开来,真奇怪。”

萧燕尴尬一笑,瞪了一眼种溪,便认真道:“除非你们是刘法的部下,被西夏俘虏去,那就可以到兴庆府了。一路上坐着囚车,许多人‘护送’你们,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体面有多体面。那黄河的水为你们唱歌,那大漠上的骆驼也为你们带路。”

张明远、费无极、种溪尴尬无比,面露难色。萧勇见状,示意萧燕不可造次。萧燕乐道:“开个玩笑,有何不可。”种溪问道:“如若有朝一日,辽国被西夏打败了,姐姐会不会哭鼻子?别害羞,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一脸堆笑。

萧燕愣了愣,紧锁眉头,冷笑道:“我大辽天下无敌,会被小小西夏打败,简直痴人说梦,无稽之谈。你们就会危言耸听,胡说八道。”萧勇面露忧色道:“西夏我倒不担心,只是女真如今不可小觑,不得不防。完颜阿骨打这厮最不是省油的灯,他犯上作乱,其心可诛。”张明远道:“你们辽国还怕女真,岂不可笑?我可素闻天祚帝对完颜阿骨打满不在乎,你义父萧奉先当年不是说女真人是小喽罗,不值一提么?”

费无极道:“我倒想起了海东青,听说书人讲,为了海东青,女真人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萧勇点了点头,嘘唏不已。萧燕见状蹙眉不语。张明远心知肚明,素闻完颜阿骨打的女真子弟,如今可是势如破竹,辽国是吃尽苦头,苦不堪言。费无极心想,辽国如今江河日下,最怕女真人。

不多时,费无极和种溪、萧燕三人打打闹闹,众人又说说笑笑,不觉黄昏时分,一轮红日从汴河岸的柳树梢缓缓落下,东京人家慢慢点上灯笼,迎来夜色阑珊。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点点灯火,如梦似幻。

次日早朝,张明远、费无极依然进宫,在偏殿为宋徽宗观察朝臣的一举一动。文德殿里,依旧,庄严大气,金碧辉煌,群臣肃穆,分列两侧。

宋徽宗坐在龙椅上,问道:“今日,诸位爱卿,又有何高见啊?”蔡京启奏道:“陛下,依微臣之见,不如让一能言善辩之臣前往西夏一说,如若议和不成,再大兵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圣上,以为如何?”眯眼一笑,低下头去。

“嗯,太师言之有理,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宋徽宗捋了捋胡须,淡淡的问道。“不可,不可。陛下,万万不可!西夏乾顺诡诈,上回已杀我大宋一使,那岁币还是送了!如此徒劳无功,岂不有失国体?还是一战方可消退敌军气焰,还边境一片太平。还望陛下明鉴!”张叔夜出班启奏道。

“这,这个嘛。太师,你意下如何啊?”宋徽宗看着蔡京又问道。蔡京瞪了一眼张叔夜,就向宋徽宗启奏道:“陛下,放心!上次不过一小吏而已,难怪乾顺那般气恼,他认为我大宋有意羞辱与他,故动杀机。此番,是大宋朝廷大臣前去,他必不敢轻待,况且童枢密统帅西军,此番三战三捷,西夏必定有所忌惮,我大宋使节何怕之有?怕是西夏人不怕,我大宋国中有些人怕了。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望陛下明鉴!”宋徽宗闻得此言,紧锁眉头,默然不语。偏殿窗户边,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静观其变。

张叔夜毫不示弱,忙道:“无所谓怕不怕,只是作战之事关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须得三思而后行才是。议和乃外务交往之大事,与作战有所相同,自然不可视同儿戏,微臣又不是没出使过。既然议和之事如今是无可奈何,迫在眉睫,微臣也就无需多言。不过不可时时想起,常常提及。兵家常言道:‘攻防兼备,万无一失。’作战难免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但为长久太平如何可以废弃。议和固然太平,但也不过短暂一时而已。故而战和相结合,方为外事之大计。”如此头头是道,群臣面面相觑。李邦彦不动声色,蔡京也没曾料想,只好不再作声。

宋徽宗听罢,捋了捋胡须,笑道:“张爱卿所言极是,如此便好。”接着看向蔡京又问道:“那太师以为,何人可担此任?”蔡京寻思,张叔夜自从去了契丹后回来就胆小如鼠,此番要将计就计,让他难堪,就忙道:“陛下,依微臣看,不必择选他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建功立业之事,交给能言善辩之人如何?”群臣窃窃私语,不知何人堪当此任。张明远瞥了一眼蔡京,费无极瞅了一眼张叔夜。只见蔡京与张叔夜二人互相横眉怒目,群臣之间也窃窃私语开来。

宋徽宗道:“太师,但说无妨。”蔡京马上掷地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礼部侍郎张叔夜,堪当此任。派他前去议和,必成大事。张侍郎文武双全,对付辽国都不在话下,何况这小小西夏?不过依微臣来看,张侍郎对付西贼还是大材小用,绰绰有余。”张叔夜诧异万分,顿时义愤填膺。

群臣议论纷纷,宋徽宗也是一怔,心想,这二人又在勾心斗角,且静观其变,再做计较,又捋了捋胡须,蹙眉不语。张明远、费无极对视一笑,只得驻足观望。“朕何尝不知张爱卿乃我大宋首屈一指之才,派他前去,再合适不过。太师所言极是!”宋徽宗掷地有声之际,又看向张叔夜。“陛下,张侍郎能言善辩,必无差错。他忠君爱国,必会不负众望。”蔡京一语落地,大臣一个个回顾着张叔夜。

张叔夜也是倍感莫名其妙,不觉马上寻思道:“我从未出使过塞外,只怕不堪重任,不过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怪蔡京老贼老奸巨猾,如之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了。”想到此处,定了定神色,就斩钉截铁道:“陛下,微臣出使过辽国,颇有见地。此番出使西夏,定当不辱使命,愿为陛下分忧!”蔡京一怔,本想张叔夜会推三阻四,没曾料想这厮却将计就计起来,蔡京不觉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已准备好的人选恐怕要落了空,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只是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一眼张叔夜。此番景象,被张明远、费无极看得清清楚楚。

杨戬也出班忙道:“太师所言极是,陛下,张侍郎乃我大宋才高八斗之人,前去议和必定大功告成。天下太平,自然功不可没。如此陛下不必担忧,太师也不必寝食难安。江山社稷万岁千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实乃万幸,我等恭请陛下圣裁。”说着轻轻咳嗽一声,用帕子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顿时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原来这厮身有顽疾,乃不治之症。

“可喜可贺,陛下无忧!此乃我大宋洪福齐天,也是陛下素日作画,才让天下太平,如梦初醒。”王黼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朱勔道。“陛下,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童贯道。李邦彦道:“张侍郎前去,自然大功告成!”群臣一个个也随声附和起来。

宋徽宗顿时喜笑颜开,没有了忧思,豁然开朗。张明远、费无极也微微一笑,倍感神清气爽。难得看到宋徽宗多日愁容,今日顿时舒展,如此喜乐无比。一看群臣如此,宋徽宗如释重负,蔡京默然不语,李邦彦一本正经,王黼、朱勔也喜笑颜开。

王黼就对张叔夜忙道:“张侍郎乃是翰林院屈指可数之才,纵然十个翰林院侍郎也说你不过,乾顺哪里是你的对手。既然议和之事如今已是提上了日程,那就不可一拖再拖。”

童贯道:“不过这事不可由我大宋提出,否则有失体统。我堂堂中原天朝大国,如何可以委曲求全的去向小小西夏提及议和之事。西夏原本不过是个塞外小部落,先朝时候既然已称邦定国,如今我大宋也就只有默认许可了,不过还是我大宋的藩属小国。”

蔡京道:“此番陛下当以御赐天朝礼品的名义派张侍郎前去。这其中便是好处居多,一则,看看如今西夏国内状况倒底如何?二则,听听乾顺对边境事情的态度如何。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陛下先降诏到兴庆府言说此事,让我大宋使臣在京兆府等候,再作打算。”宋徽宗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李邦彦马上叹道:“好,蔡太师、王丞相、童枢密一番高谈阔论便是大开眼界,茅塞顿开。我大宋如今人口众多,如若加强翰林院的督导,把文人士子一个个好好栽培栽培的话,像是张侍郎一样的人才岂不随处可见?如此便是多多益善,造福天下之举。此番定让西夏小邦瞧一瞧咱们大宋的文人士子是如何的了的。不然他们还不知道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学识之乡。我大宋与他西夏如何可以相提并论,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们不效法我们,难道还想让我大宋去效法他们不成?西夏是未曾驯化的夷狄,和我大宋一比就渭泾分明了。”

王黼忙道:“此言不差,陛下,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我大宋不仅文章冠天下,而且武功世无双。文武全才者比比皆是,国威自然更上一层楼。那西夏乃萤火之光,我大宋实为皓月之明。”朱勔不甘示弱道:“陛下洪福齐天,此番自然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宋徽宗看着李邦彦忙道:“如此话语乃是长我大宋志气了,不过西夏如今也是了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西夏如何可以一锤定音,怕是有所偏颇了。”李邦彦做了个打嘴动作忙道:“该打嘴了,陛下训导的即是,微臣敢不铭记在心。”大臣一个个呵呵发笑开来。

“这李邦彦真有趣,好像小姑娘!”张明远、费无极也捂嘴暗笑。王黼忙道:“陛下,微臣方才也是有失偏颇,也该打嘴。”

宋徽宗望着王黼忙道:“爱卿不必如此,朕如何不知你的良苦用心,为大宋着想乃是劳苦功高。”说着喜笑颜开对杨戬忙道:“杨爱卿果然是外务大事的行家里手,所言极是。如此朕就大可放心了。此些事情就有劳太师和杨爱卿,二位爱卿全权负责,勿负朕意。”

蔡京和杨戬应声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童贯与王黼面面相觑,随声附和。“圣上英明,太师、丞相、太尉言之有理,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邦彦奏道。群臣随声附和,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张叔夜此时脸有忧色欲要再言,李邦彦在他左侧,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如此。蔡京与童贯也回过头来,瞪了一眼。

宋徽宗斩钉截铁道:“张爱卿,朕意已决,望你不负朝廷重托,到鸿胪寺(宋朝外交衙门)交割一番,即日前往。此番如若大功告成,朕一定重重有赏。”蔡京忽然又想起一人,顿时喜笑颜开道:“张侍郎不必担惊受怕,西夏并非虎狼之地,乾顺并非杀人狂魔。如若此番有所担忧,微臣倒想起一位得道高人,他绝非等闲之辈,一定是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此番可一同前往,护送我大宋官员也未为不可。他便是终南山太平先生李长安,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张明远、费无极大惊失色,如何家师的名头连蔡京这样的人都知道了。当然,蔡京是何等样人物,知道终南山也在所难免,见怪不怪。但蔡京偏偏在大殿提及家师,便是始料不及。二人对视之际,惊得呆了。

宋徽宗一听蔡京在说张明远、费无极的师父,对这终南山渺渺真人自然喜乐无比,顿时喜上眉梢,笑容满面,就装作不知其事之状,缓缓道:“既是习武之人,一定身手不凡。张爱卿大可放心而去,此番朕会备得厚礼前往,再加终南山得道高人护佑,想必爱卿定会不辱使命。”

张叔夜定了定神色,拱手忙道:“陛下,既然如此,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定会不辱使命,让陛下和各位大人放心,让大宋黎民百姓放心。”

宋徽宗叹道:“如此便好,实乃可喜可贺之事。明日行前,朕为尔等把盏送行。”此语一出,群臣山呼万岁,罢朝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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