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国庆假期结束后的一个下午,第二节课刚上课,有学校老师将李辉翔叫了出去。
就在李辉翔所在班级教室外面,那个老师叮嘱李辉翔说:“半个小时后开赛,竞赛总时长为八十分钟,你千万不要提前交卷,也要尽力做到不要有涂改,回头检查的时候要仔细,就算有错别字,划个横,在上方打个括号,把正确的字写上去就行。”
“还有就是,不要有压力,尽力了就行,加油。”
......
“竞赛的命题是什么?”
“雨后春笋。”
“雨后春笋。”李淏阳呢喃着,思索道:“雨后的竹笋长得又快又多,这个命题,很简单啊。”
李淏阳看向李辉翔,“命题要求?”
李辉翔笑着说:“没有要求。”
李淏阳顿了一下说:“那这命题,实在也没什么难度,小学四五年级的也能写好。”
李辉翔笑了,然后说:“有命题,怎么会没有要求?”
“是你说没有要求的啊?”
李辉翔微微摇头,“你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常规,别人岂会看不出来?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因为他们给了命题。”
李淏阳疑惑看着李辉翔:“不太懂。”
李辉翔朝李淏阳笑了笑,然后说:“既然是竞赛,自然就有竞赛的规则,给了命题却又对命题不做要求,也就说明,举办竞赛的目的,是想让这些从各个学校抽来参赛的优秀生自由发挥,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杜绝参赛之人‘作弊’的有效手段之一。”
闻言,李淏阳越发迷惑了起来,见状,李辉翔又开始引导说:“各所学校推荐优秀学生去参赛,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拿好名次,为校争光啊。”
李辉翔点头,又说:“我虽然知道要去参赛,可我也只知道竞赛的大体时间是在国庆假期之后,可知道这个竞赛,却是在国庆假期之前,这又说明什么?”
李淏阳想了想,说:“学校肯定是知道竞赛具体时间的。”
李辉翔点头,“我所在的学校,没有告诉我具体时间,在这期间,也没有任何老师对我进行一对一辅导,当然,有可能知晓具体竞赛时间的也仅仅是各学校主要领导,但若是学校领导有意要让老师对某个学生着重辅导其指定的’某个东西‘,比方说这个校领导,也弄个命题出来呢?”
“那也还有一种可能,各学校主要领导,事先也并不知道竞赛命题。”
“没错,是有这种可能,所以,你应该就能理解为什么竞赛正式开始,只有命题,没有命题要求了吧。”
李淏阳依旧是疑惑摇头,李辉翔吸了口气,“竞赛既然是由每个学校推荐优秀学生参加,对这些学校而言,他们推荐参赛的学生,最终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是关乎着这个学校的颜面,即便主办方能够做到事前绝对不泄题,可参与竞赛命题出题的这些人,谁敢保证他们与各学校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谁又能保证,各学校这些人,私底下不会想方设法去找他们?”
“原来如此。”李淏阳恍然大悟,“出题的和最终审题的,当然不会是同样的一群人,而审题标准,想必也会等到竞赛结束,各参赛选手的名字封存之后,才会把审题标准告诉审题的人,尽最大可能保证竞赛的公平性。”
李辉翔缓缓点头,忽然,李淏阳又朝他问道:“爸爸,当时你看到命题就联想到‘命题’背后的这些了吗?”
李辉翔朝李淏阳微笑摇头,说:“没有,是在竞赛结果公布之后,校长再一次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记得,我一进到他办公室,他就问我,‘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竞赛,只有命题,没有命题要求吗?’”
“当时,我也是朝校长摇头说‘不知道’,然后,校长也是像刚刚我引导你那般,对我进行引导,然后也是校长告诉我,其实在主办方通知各学校竞赛时间的时候,就直接告诉他们竞赛的命题了。”
“啊?”李淏阳难以置信,问:“为什么?”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李辉翔看向李淏阳,李淏阳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也是,省去了他们私底下去瞎打听,也算是给出题的人解决了一个难事。”
“是啊。”李辉翔缓缓点头,李淏阳又问:“那为什么,爸爸你当时的校长,没有安排老师对你进行一对一辅导,也没告诉你竞赛命题是什么,你一点准备没有,岂不是很吃亏?”
闻言,李辉翔先是笑了笑,忽然,表情变得极为严肃,他看着李淏阳,“首先,当时那所学校的校长,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在他去到那所学校之后,第一次全校老师会议的时候,就定下了一个规矩,杜绝一切弄虚作假,当然,不管那所学校如今是什么样子?还是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因素,但是,当时那件事,我是当事人,我可以保证,那次竞赛,我们学校绝对没有给参赛的人开小灶。”
“其次,爸爸也不是这样的人,我也有我的骄傲,如果,第一次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校长就直接告诉我竞赛命题,那么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会拒绝参加,我虽然经常被你爷爷打,和你爷爷之间的相处,也不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你爷爷对我的教导都是错的,恰恰相反,你爷爷绝大多数教导,都是正确的,只是教导方式有些不合适。”
“你记住了,爸爸不要求你必须要做一个‘志士’,也不要求你做‘廉者’,如果生命真的受到威胁,你不喝、不吃,就会失去生命的情况下,管它是什么‘盗泉之水’还是‘嗟来之食’,哪怕是‘尿’,只要能保住性命,又有什么不能喝的?如果生命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就跟你没关系了。”
“我记住了,爸爸。”看着一脸严肃的李辉翔,李淏阳也是一脸笃定,朝李辉翔重重点头。
李辉翔叹了口气,表情也回归了常态,他伸手摸着李淏阳的头;“其实有些话,以你现在的年纪,爸爸是不愿意给你说的,不过......”
李辉翔停顿下来,看了一眼李淏阳,见后者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又才说道:“怕死,并非懦弱,这世上,也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有不怕死的时刻。怕不怕死,要不要死,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绝大多数情况,只有活下来了,一切才会有可能。当然,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不可逆,比方说,你如果成为了戍边将士或是警察,遇到了国家或是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侵害、威胁之时,这种时刻,不能怕死,这种时刻,就是不怕死的时刻,任何胆敢威胁我挚爱土地、挚爱的人,除非我先离开这个世界。”
“嗯。”李淏阳点头说:“放心吧,爸爸,我懂的。”
李辉翔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李淏阳又说:“爸爸,那次竞赛,你拿了榜首,你是怎么描绘这个命题的?”
“简单来说,就八个字。”
“哪八个字?”
“根据常规,打破常规。”
李淏阳一愣,接着问道:“说来简单,怎么去打破?”
李辉翔沉吟了一下,“什么是常规?正如你所说,在看见这个命题的第一眼,让你联想到的是‘春天雨后生长出来的竹笋,而且一下子就长出来很多。’以此来比喻新生事物迅速大量地涌现出来。”
“对啊。”李淏阳回应了一句。
李辉翔又接着说道:“根据常规,命题作文,首先就是审题,‘雨后春笋’是一个词,是由四个字组成的一个词。其中,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代表的是‘物’,中间两个字,指的是‘时间’,那这个命题的解读就应该是:因为先有了某一种‘物’,然后经过一个特定的发酵时间,才产生出了大量的新‘物’,我这么说,能理解吗?”
李淏阳点头,李辉翔接着又说道:“审题,已经弄清楚了命题的因果关系,那么也就是说,只要符合这种因果关系,都不算跑题,你可以不去描绘‘雨’和‘笋’,或者,‘雨和笋’指的也不仅仅是雨和笋吧,指人行不行?”
听到这里,李淏阳已经有所感悟,“当然是行的。”
“所以,当时这个命题,第一段,我就写了我对命题的理解,其实就是开篇的时候,首先阐明了‘命题’的因果,接下来,就进入自己的节奏。当然,爸爸也是动了一点小心思的,我选了一个潮州人心目中的神......韩愈,唐宋八大家之一,他为官被贬的地方就是潮州,他来了潮州虽然只有短短八个月,但是,就是这八个月,让他成为了潮州第一人,他刚到潮州的时候,发现潮州不仅地处偏僻、文化落后、农耕方式原始、各种陈规陋习;最重要的是,各种吃食和生活习惯,让身为河南人的他简直要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