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即将被未来皇帝报复的恐惧,以及被亲爱母亲抛弃的绝望,这会儿陆斌正在朱厚熜怀里瑟瑟发抖。
不过凭心而论,朱厚熜并没有打算将这个敢于在他身上浇黄汤的小子怎么样,顶多也就是扇几下屁股,揪住脸蛋把这小子弄哭。
其他严重点的他真不打算干,毕竟这个是自己弟弟,而且这玩意连周岁都不到,太小了,犯不上,等再大一些,欺负起来才有手感。
按理说, 怀中这小子曾经尿自己一身黄汤,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自己应该记恨才对,可为啥自己就是对他没那种感觉呢?难不成就因为他是自己乳母的儿子?
朱厚熜并没得到问题的答案,只能定义为怀中婴儿年龄过小,自己不愿意。
逗弄了陆斌一会儿之后,顿觉无聊,因为小家伙根本不哭,似乎是知道范母去了母亲小院,此时没人撑腰,憋着不哭也不闹。
抱了一小会儿之后,朱厚熜便抱不住了,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三岁孩童而已,一边老太监连忙接过,入怀之后极为娴熟的便哄了起来。
说不得他还这般抱过朱厚熜呢。
看着不断摇晃,不断咿呀学童声童语的老太监,未见识过这阵仗的朱厚熜起先是不解,觉得幼稚,可当他见陆斌逐渐睡着,又觉得好奇起来。
“这样,他就能睡着?”
“殿下,这一岁未满的孩童要称其为赤子,这赤子都这样,才从母胎中出世,还带着胎中迷,魂魄还不健全,嗜睡很正常。”
“原来如此,老师可从未教导过我这些。”
“他们可不敢乱教,若是让歹人知晓了这等事情,去吓唬赤子,惊散了魂魄,这小命可就没了!”
装睡的陆斌一听,得!总算知道未来道长嘉靖皇帝朱厚熜先生的求仙病根在哪儿了,原来这老太监还信这个,问题关键在于你信这个不要紧,别让小孩子也信这个啊!
不过这个老太监怀抱温暖倒是真的,摇晃间不过一会儿,陆斌就觉得自己犯起困来,一下子就睡着了。
朱厚熜见这个小家伙的确已经熟睡,也不再拨弄他的小脸,而是显得极为成熟的让孙老太监将其抱进自己卧房中去。
这可是自己弟弟,范母嘱托自己照顾的小家伙,对于自己乳娘说的话,朱厚熜向来愿意听。
之后朱厚熜又练了一会儿字,将已经习会的字重新写了一遍,觉得酸胀之后才停笔休息。
这时候日头已经高悬,接近中午,但春天阳光并不毒辣,只会让人暖洋洋感觉到舒适,于是朱厚熜叫人直接端来了餐食,准备在院中享用午餐。
明朝绝大多数人都只食两餐,分别是朝餐与晚餐,甚至一些清廉官员也是如此,原因无他,贫穷而已,平民百姓得存粮,清廉官员得省银子。
但朱厚熜一家子却不会,他们家富贵不说与皇帝关系还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断了他的吃喝。
不一会儿,一名侍女就从小院厨房里端出来一食盒,径直朝着朱厚熜走了过来。
原本按照王府规矩,家里人吃饭得是大厨房开火然后与父母一起在厅中一起吃饭,但那是朝餐与晚餐。
中餐在古代,毕竟是非正式的一餐,哪怕这会儿老爹老娘搁一起吃什么山珍海味,那也是各吃各的。
不过朱厚熜的小院里和他老爹那边略有不同,因为他乳母范氏做的一手好菜,他这食盒里餐食是陆斌母亲早上过来时提前做好的。
餐盒之中的食物非常简单,一叠蒜苗炒肉,一叠炒竹笋,一盘蒸肉,一碗葱花鸡蛋汤,都是家常小菜,但胜在都是家养家种,且范母手法独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菜品,吃起来却有一股子咸香,配米饭之后叫朱厚熜吃的满嘴流油。
他甚至多吃了一碗米饭才摸着肚子放下碗筷,叫王府女侍者拿去清洗。
吃撑了的朱厚熜从外面晃悠好一会儿才回来,期间范母回来了一趟,给陆斌喂过奶之后又被母亲叫了回去。
朱厚熜自己大抵心里也清楚,自家娘亲把范母拉走之后,基本上再想要见上一面就得第二天了。
这倒不是范母对自己不关心,而是自家老娘同志一日的行程安排差不多就是上午与范母聊闲天,下午与范母一起便装去街上逛一逛,晚上看范母推荐的话本。
自家娘亲在范母显怀回家休养开始至今,每天最少要念叨三句以上范母,毕竟是好朋友嘛,这些朱厚熜都可以表示理解。
但朱厚熜不能理解的是,也不至于范母一天在自己小院里坐着的时间加起来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吧!
亏得娘亲同志打着自己旗号把范母叫回来,要知道自己也是需要范母关怀的啊!
朱厚熜下午的时间安排一部分属于蒙学老师,那老师每日到了时辰就会准时出现,既不会早一些,也不会晚一些。
这老师姓方名平峦字叔岳,相貌上并无出奇之处,但行为举止却显得一板一眼,极讲究规矩,他手上一手是书,另一只手就是戒尺,脸庞严肃,眉头拧成川字仿佛时刻准备教训不守规矩的学生。
从这位老师出现之后,朱厚熜就变得极为乖巧,他几乎连动都不敢动,这位老师可不是一般人,朱厚熜最开始练习握笔方法,练坐姿,练习笔划的时候,稍微不端正的地方可都是要引来这位先生的责骂。
他乃是秀才出身,今年已经五十有三,任职于府衙之中,主要工作就是教书,但他因为一些背景原因,并不算入教谕署中,因此他还要参加科举的资格,来年湖广道会试他还是要去上一番。
说不准还有从秀才晋升为举人的机会,毕竟这年头花甲之年童生考秀才的都有,老秀才中举也属于正常现象。
这位方先生来了之后并没有直接从昨日讲到的地方继续,而是先拿起朱厚熜练习的字来看。
不得不说,王府请的这位老师极为负责,不仅会直接指出朱厚熜练习纸上错别字以及歪斜部分,还会亲自端正他的姿势,甚至一度直接握住他捉毛笔的手,一笔一划去教导。
只不过这位老师可能是没怎么注意自己那不苟言笑的形象与威严气质,一边观望的陆斌是眼瞅着朱厚熜从鼻尖流汗到小腿打颤,就像是下一秒这先生就会一戒尺抽过来似的。
检查完作业之后,方先生才开始接着教千字文这本书,让朱厚熜跟随着他朗诵了数遍,又接着上次停止之处,望下又接了百来字,还是没有解释其中意思,而是不断更正朱厚熜写字姿势以及错别字。
甚至有时候遇到朱厚熜手腕酸胀,将要歪斜时,还会抓住朱厚熜的小手,将字写的完满。
老师如此细心重视,早慧的朱厚熜当然不敢懈怠,即便后来日头西斜,精神不振之时,他也勤勉的想要将所有字都记住。
直到这位方先生说放学之后,朱厚熜才表现得眼皮子直打架,直想要躺倒在地上直接睡过去。
好在一边那老太监是个一贯会服侍人的,虽然自己困倦,也要先上前一步把小主人接在怀里,招来侍女为其洗漱之后,才小心放到床上去。
对于朱厚熜与陆斌来说,这大抵就是一天的生活,值得一提的是,在陆松当值的时候,王府为一家三口准备了有两间房间的极小小院......准确来说是为了范夫人所准备,因为朱厚熜非常亲近自己的乳娘。
之后陆松同志时时来看望自己媳妇,夜间为了照顾兴王府安全索性连家都不怎么回去,在征得兴王殿下同意之后,丝毫不顾闲言碎语,直接住了进去。
兴王大手一挥,这间处于王府的小院便正式归属老陆同志,而就连陆斌,也是在这个小院里被郎中查出来其存在于母亲腹中。
却是不知羡慕死多少王府中其他小厮,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