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紧箍住她的双臂忽而泄了力,一点点的。
宋枳软所受到的禁锢全然消失。
“……”
耳畔传来男人深吸一口气,又无可奈何,尽数吐出的气息。
“对不起……”
“去睡觉吧。”
晏骜川伸手将小姑娘的衣襟整理好,尽可能的不让视线落在对方松散的衣襟内。
“?”
宋枳软愣了下,瞧对方握住她的手臂,抬了起来,将她彻底扶起来。
“睡觉?”
“嗯……”
晏骜川也将自己的裤腿和衣衫整理好,只是仍保持着坐姿,没有贸然起身,“你进去吧。”
宋枳软攥着衣袖,“那你呢?”
“我等会儿就进去。”
晏骜川捏了下她蜷缩起来的小拇指,蹭了蹭,像是安抚,“去吧。”
“……”
宋枳软犹豫不决地站立在原地,“阿川,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们本来就是真心悦爱对方,她认为这样的行为,也没有什么错。
小姑娘未曾细思,晏骜川却是想了许多。
荒郊野外的,若是晏骜川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对她做了什么,那不是爱,只是发泄欲望的野兽。
晏骜川不是野兽,软软是他心爱的姑娘。
加之,若是两人真的有了什么,宋枳软有了身孕,这将会是一件更难办的事情。
宋枳软说自己不介意,但晏骜川却在意外界对她的指责。
他的软软,值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那你早些进屋,外头冷。”宋枳软轻声提醒。
“…嗯。”
晏骜川深吸一口气,朝她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
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
宋枳软躺回窄榻上,听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可晏骜川却迟迟没有回来。
她等得眼皮子都要打架,才听见越发滂沱的雨声间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外头的大通铺上,传来弱弱的衣料和躺下的动静。
宋枳软这才彻底安心,睡了过去。
次日晨起,小翠家帮忙又给大家伙做了早饭,宋枳软心里过意不去, 帮着小翠一起去后山摘野菜,等到午间,又帮忙烧火做饭。
南许几个则是帮着大壮砍柴,去田地里忙活。
晏珺的人是在午后赶到的,先前来蛇尾村的船翻了,本来宋枳软还愁该怎么回去。
没想到晏珺早有准备,在离开官驿之前,就同身边人留了口信,将要去蛇尾村的事交代了清楚,等到一定的时辰若是没有回,就让人去接他。
晏珺的人带来了船,卓家父女也是这时候赶回了蛇尾村。
小翠守在村口,等卓家父女回来后,连忙将人拦了下来。
说明了晏骜川等人的来意,卓家父女连忙将一行人请进了卓家的小院子里坐着。
“不知道几位官爷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卓老七瞧着也是老实人的模样,佝偻着背,替众人泡茶,一边吆喝着:“二妞,
帮忙端茶给哥哥姐姐们。”
卓二妞同村子里的人不同,生得白嫩,体型也稍微要胖一些,看得出被卓老七养护得很好,只是眼神呆呆愣愣的,卓老七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得出来,卓二妞的神智是不及正常人的。
“卓老,我们今日来,是因为临安府里又出现了一桩冥婚的案子,
又查到了当年,令嫒失踪,是您去官府报的案子。”晏珺语气温和问。
卓老七听到这事,不由叹了口气:“官爷们,当年我也是鬼迷心窍,
听双儿那歹人这般说,我就将女儿送了过去,险些铸成大错。”
双儿?
歹人?
宋枳软闻言,好奇出声:“卓老为何说双儿是歹人?
当年的事情,同她有什么关系吗?”
“小女神志不清多年,若不是双儿哄骗,我家闺女又心疼我年老,赚不到什么钱,
这才想着,去跟着双儿冥婚来赚钱贴补家里头。”
卓老七谈及当年的事情,仍是神色凝重,红了眼眶,“我当年都急疯了,
说好的半月就回来,没想到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有音讯,
若非我去临安府报官,找了这么些时日,最后在河边捡到了我家闺女,
这辈子,我只怕是要活在悔恨中,不得好死了。”
“兴许双儿也是被人哄骗呢?”
宋枳软又问:“当年,您去报官之后,一直都没有找到令嫒,最后在河边找到的时候,
只发现了令嫒一人吗?可还有别的人?”
“没有了。”
卓老七摇头,落泪道:“我当时心灰意冷,想着回去就吊死家中了事,没想到,
打算坐船的时候,瞧见我家二妞在河边徘徊,她神志不清,
一定是想着要回家,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双儿去哪儿了呢?”南许呢喃出声。
晏骜川沉默了半晌,看了眼端茶过来的卓二妞,起身接过茶杯,对卓老七道:“卓老,
不知我可否单独同卓姑娘说两句话?”
卓老七颔首,“自然是可以,只是小女浑浑噩噩多年,只怕是不能给官爷们什么有用的线索。”
晏骜川微微倾身,对卓二妞温声道:“卓姑娘,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卓二妞迷茫地盯着晏骜川,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衣袖,小声问:“大哥哥好看,你要问什么问题?”
晏骜川语气柔缓下来:“你还记不记得双儿?”
“双儿姐姐?”
卓二妞的眼神一亮,“双儿姐姐在哪里?她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儿?”
晏骜川见对方还记得双儿,心底松了口气,又转变方向问:“二妞,
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和双儿见面,她跟你说了什么?”
“双儿姐姐?最后一次见面?说了什么?”
卓二妞重复着晏骜川的话,歪着脑袋,又眨巴着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想到。
“……”
“二妞,你仔细回忆,上一次见双儿,她跟你说了什么?”
对方想不起来,晏骜川不死心,还想最后询问一次。
可卓二妞只是沉默,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是什么都没想到。
“阿川。”
晏珺起身,按住了弟弟的手,将人带到一旁,“卓家父女这边,
兴许是得不到什么有利的线索了,咱们不如回去,
你先前不是说过,先前冥婚案死去的巧儿爹娘也很可疑,
咱们先从巧儿爹娘查起,兴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晏珺此言也是对的,卓二妞神志不清,就算是晏骜川执意询问,只怕姑娘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哥,你身上有钱吗?”晏骜川问。
晏珺愣了下,从怀里取出荷包,递给晏骜川,“怎么了?”
晏骜川从荷包里取出几两银子,走到卓二妞的面前,悄悄将银子塞给她,“这个钱,是拿着给你爹爹贴补家用的,
等我们走了,你再拿给爹爹,二妞记住了吗?”
卓二妞点了点头,咧开大牙笑得灿烂,“好。”
晏骜川领着众人预备动身离开,卓老七和小翠等人跟着送到了河边。
“你们村子里是都养蛇吗?”宋枳软好奇地问小翠。
小翠摇头,“先前大家都养,想着卖蛇挣钱,后来村子里的传言多了,
旁人也不肯买我们的蛇,所以就只有几户人家养了,你们先前看到的那些赤蛇,
都是用来保护村民的安危,以防什么歹人来进村烧杀抢掠。”
宋枳软点头,只听南许又跟着问:“对了,先前我听官府里的人说,
三年前,卓姑娘和双儿姑娘失踪后,衙门派了好些衙役来查案子,最后都没回去,
你们有没有瞧见他们?”
“没有。”
大壮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事儿,“不过昨日你们来的时候,就碰到了风浪,
记得三年前,也是洪涝闹得厉害的时候,我们村子里都死了不少人,
那几位来查案子的官爷没有回去,只怕是糟了水淹了。”
南许听了这话,才算明白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怎么来的。
“诸位就送到这儿吧。”
晏珺转身,对着几人作揖,“多谢照顾和款待。”
“多谢。”晏骜川紧随其后,抱拳作揖。
“官爷们不说这些,日后若是想来村子里玩玩,随时欢迎你们。”大壮说。
“上船吧。”
晏骜川转身,扶着宋枳软打算上船。
“大哥哥——”
“大哥哥——”
众人身后传来卓二妞的呼喊声。
晏骜川一愣,见卓二妞小跑到自己的面前,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二妞?”
卓老七笑:“是不是舍不得大哥哥?”
卓二妞眨了两下眼,随即拽着晏骜川的手,让他弯下了腰。
小姑娘凑到人的耳边,“大哥哥,屋子黑黑。”
晏骜川一怔,“什么?”
宋枳软离得最近,轻轻覆住卓二妞的肩膀,柔声询问:“二妞,
什么屋子黑黑?”
卓二妞悄声说:“屋子黑黑,双儿姐姐不跟我说话。”
宋枳软同晏骜川对视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双儿姐姐一直在睡觉。”
卓二妞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彷徨道:“屋子外头有人说话。”
“外头的人说什么?”宋枳软柔着声,引导小姑娘回忆当时的情形。
“屋子外头的人说……”
卓二妞咬着手指头,“要把二妞丢掉,卖掉双儿姐姐。”
宋枳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人贩子。”晏骜川冷声开口。
从头至尾,冥婚案只怕都是骗局。
众人上船后,宋枳软将方才卓二妞说的话转告给大家伙。
“可若是冥婚只是为了将姑娘骗出来卖掉,那鲁家的存在,又怎么说?”乔风意问。
这问题让宋枳软短暂沉默了一瞬,想起了鲁话先前说的话。
“鲁话先前说,鲁仲怀死在了三个月之前,可为何到了如今,才会开始冥婚?”
晏骜川骤然提及。
也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没有可能,隐瞒死讯,就是为了骗姑娘冥婚。”宋枳软猜测。
晏珺沉思,“可仅仅只有一个姑娘,这样哄骗来,作为人贩子的角度来说,会划算吗?”
宋枳软感觉脑子里有些混乱,“究竟为什么呢?”
“先回去,我要去见巧儿爹娘。”晏骜川道。
晏珺:“那我就先让人去查近些年来,有没有相同的失踪案子。”
南许托着脸,叹了口气:“那我就先去将十倍的船钱赔给老板吧……”
一个时辰的功夫,船停靠在临安府京郊,众人分开行动。
宋枳软先陪晏骜川去了趟巧儿爹娘家。
巧儿爹娘都是农户,家里正好就在京郊,故而过去也还算是方便。
在家门前敲了半晌,老两口才来开的门,瞧见是晏骜川来了,连忙问:“官爷,先前您不是该问的都问过了吗?
怎么今日又过来了?”
其实上次过来,晏骜川就对这老两口的态度,就有些起疑。
寻常父母丧女,大多都是希望官府赶紧找到真相,可从未遇到过像巧儿爹娘这般忌讳官府上门的。
“今日我们过来,是想来问一问巧儿的事情。”
晏骜川带着宋枳软入院子,瞧里头置办了一些先前来没有的摆件。
院子里头早早就将白幡取了下来。
“巧儿已经下葬了吧?”晏骜川先试探性地问候。
“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就下葬了。”
巧儿爹叹了口气:“我们也就这么一个姑娘,这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宋枳软眸底微顿,“先前,我记得鲁老爷说,会给你们一笔钱,也算是安抚你们丧失女儿的苦痛,
不知两位有没有收到钱呢?”
“这……”
巧儿爹娘的表情一致都变得有些奇怪。
“收是收到了的,不过那些钱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抵不过想要巧儿回来的。”
宋枳软瞥了眼晏骜川,随即又问:“先前,鲁老爷说了,给你们的钱,
并不只是让巧儿装作冥婚,而是让她长久待在鲁家,这件事,你们为何不同官府说?”
这件事,是鲁话丧失理智后交代出来的。
并非鲁老爷亲自开口,宋枳软说这话,是为了要诈夫妇俩。
晏骜川心领神会,重重拍了下桌子,“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勾当?”
巧儿娘显然胆子要小得多,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我们、我们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是他们说,巧儿是个哑巴,不仅嫁不了人,跟着我们,还会拖累我们一辈子,
所以…鲁家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我们才会答应下来。”
说到这儿,巧儿娘显然是绷不住了,哭了出来:“我们也是不希望巧儿跟着我们吃苦,
鲁家有钱又有势,虽然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但是巧儿在鲁家待着,吃香的喝辣的,
我们也是为了女儿考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只是没想到,那丫头这么倔强,听我们说了这件事后,竟然去悄悄买了毒。”
巧儿爹将妻子抱在怀里,同样是泪流满面,“倘若我们知道,巧儿存了寻死的心思,
我们就算是不要那些钱,穷困潦倒一辈子,也不会送巧儿去鲁家啊……”
这样一听,巧儿的死的确不是他人所为。
“既然如此,你们就该早些同官府说清楚真相。”晏骜川严声。
宋枳软瞧夫妇俩不打算隐瞒了,连忙借着时机问:“你们当时是怎么和鲁家搭上桥的?”
“我们当时也是听人说的这事儿。”
巧儿爹抽噎道:“虽然冥婚这事儿晦气,但是不少人私下里都做,
我当时问了一嘴,就有人来我家里头,问我巧儿的情况,
然后鲁家的人就来了,确认我家小女没嫁过人,是清白之身,然后才定下了这事儿。”
“这么说,当时来你家里的人,同鲁家的人并不是同一帮人。”晏骜川道。
“不是。”
巧儿娘说:“我记得最先来我家里头的人,口音听着像是信州那边的。”
“我们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官爷,求您高抬贵手,我们夫妇俩没了巧儿,
只想着节衣缩食,了却残生。”
老两口抱在一起,又哭成了泪人。
宋枳软和晏骜川见留着也问不出什么话了,只好起身离开。
老陈得了晏珺的吩咐,已经赶到城郊来接他们,回了宅子,不等到入夜,晏珺又赶了过来。
“我的人查到了消息。”
晏珺面色凝重,眸底间甚是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