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迁坟改了风水的缘故,李秀兰和王长根的泥水工程越做越好,他们两公婆接手的工地,基本都会获得一致的好评,一方面是他们价格公道,另一方面他们技术很好,质量有保证。
随着越来越多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农村建房子,乡村建筑工的价格也开始节节攀升,千禧年之后几乎是一年一个价格。
以前三十块钱一天的大工,后来涨到五十,八十,甚至一百。
李秀兰和王长根因此获益不小,他们不再穷困潦倒,他们开始能够攒一些钱下来。
不过因为之前穷怕了,所以夫妻二人在花钱方面,可谓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就连之前王小华想要买个收音机,他们都不愿意出那一百来块钱。
省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打从心底认为,收音机对王小华的学习并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保守固执的思想,让他们在潜意识里头,对新事物产生惧怕和抗拒。
时间转眼又过去一年,已经到2003年。
这一年王大山上初中了。
由于山沟村距离镇上的中学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而且交通不便,不可能天天来回跑,所以王大山和其他山沟村的初中生一样,得去学校里住宿。
开学报名的这一天,李秀兰陪王大山来到了学校。
只见学校里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新生除了需要办理入学报到之外,还需要去食堂交米或者交钱,领取饭票,然后还需要去买生活用品,去宿舍占床位,等等。
食堂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都是来交伙食的。
彼时这个镇上的中学,伙食还可以直接交米代替,所以很多农村人都来交米,李秀兰也不例外,她扛了三十多斤的大米过来。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给米上了秤,由管理员登记好米的斤数,发了饭票,李秀兰这才拿着饭票从食堂出来。
她将饭票递给王大山,耐心叮嘱道:
“在学校别给我惹是生非,要是学不好,那就多吃点饭,咱可是交了米的,可不能不吃饭!”
王大山却撅着嘴:
“妈,我听说学校食堂的饭难吃得要死!”
李秀兰当即瞪他一眼:
“不就是少一点油水吗?怎么就难吃了?你们没经历过没饭吃的年代,就知道挑三拣四!”
王大山心想,又不是你吃,而是我吃,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不过他可不敢直接和他妈顶嘴,不然他妈拿起小竹条就抽他,那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知道了妈,我会好好吃饭的,对了妈,您打算每周给我多少生活费?”
王大山最关心的还是生活费。
他希望能够拿多一点生活费,这样他就不至于每天吃食堂那些难吃的饭菜,他可以去学校里唯一的小卖部“加餐”。
李秀兰就说:
“以后每个星期给你五块钱生活费。”
王大山立即不悦:
“啊,这么点啊?”
李秀兰训斥道:
“你别嫌少,只要你不到学校外面乱花钱,一天一块钱,够你花的了!”
王大山却说:
“那来回的车费呢?每个星期一来一回,车费就花了两块钱了,你要我三块钱花五天啊,这怎么够啊?”
李秀兰想了想,觉得王大山说的也有道理。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母亲,所以她就改口说道:
“那每周给你七块钱,这样总行了吧?”
王大山不好再说什么了。
因为他知道,每周七块钱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多的生活费。
转眼就开学了。
王大山和二十几个同班男同学一起住在一间宿舍里头。
这宿舍也就三四十平米大,却摆放了十多张上下铺的木板床。
二十几个人住一间宿舍,而且还没有厕所,要上厕所得到一楼下面去上。
这样的环境有多差可想而知。
最要命的是学校的管理模式,一点都不人性化。
晚上睡觉铃声一响,灯一关,就有老师来巡查,不但不准在宿舍里说话,而且还不准下楼撒尿拉屎,所有事情都必须在关灯之前做完。
至于想要拉屎撒尿的,那也不行,如果下去了,那就必须在楼下罚站半个小时以上,而且次数多了还会通报批评。
所以学生们都不敢下去拉屎撒尿。
要真忍不住了咋办?
要么偷偷出到外面走廊撒,要么自备个塑料瓶子,往塑料瓶里面撒。
这就导致,整栋宿舍楼,都一股尿骚味,而且偶尔还能看到几泡屎在走廊过道上。
简直就是猪圈一样。
王大山刚来上学的第一周,实在是受不了,他觉得他家已经很穷很脏了,可来住宿之后才发现,学校宿舍,那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另外食堂的饭菜也不是人吃的,每天不是冬瓜就是南瓜,不是空心菜就是油麦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偶尔还能看到大蚂蚱或者大青虫。
王大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周,他放学坐车回到家,就对李秀兰和王长根说,那学校简直不是人住的,他不想读了。
李秀兰闻言大为恼怒:
“你不想读也得给我在学校好好呆着,至少给我领个初中毕业证,不然看我不收拾你!”
王大山满脸郁闷:
“那你给我多一点生活费,学校的饭菜真不是人能够吃得下的!”
李秀兰怒斥道:
“说那么多原来是嫌弃生活费少啊,王大山你是不是要过大少爷的生活?”
王大山满脸委屈:
“反正我真吃不下那些饭菜。”
李秀兰还想训斥王大山,这时候王长根却站出来为王大山说话:
“好了,你别训他了,我也听说了那学校的饭菜很难吃,大家交的米杂七杂八的,有些家长还故意拿陈年烂米去交,自然不可能好吃到哪里去,要不咱们就给他多一点生活费吧,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年龄,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
李秀兰看了看王大山,这才发现王大山确实比一般人要瘦很多。
他已经开始长个子了,现在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但是最多也就七八十斤而已。
其实她也不忍心让自己儿子遭受太多的苦,所以最后还是心软了:
“行吧行吧,那以后每周给你十块钱生活费,这样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