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祖爷是去过广州的,只是很少常住停留。因为莫家商人出身,经常要东奔西走,跑南闯北,小的时候,老太爷出门回来,就会给祖爷带许多外边的物件给他玩,有时是一块洋表,有时是洋画。有时是海上轮船的模型,总之,老太爷不管去哪个地方经营回来,都会带些本地不常见的好东西回来。清末民初,风云激荡,外来的思想和观念也随着这些个新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同进入了当时的中国。
后来祖爷慢慢大了一点,老太爷外出谈生意也会带祖爷在身边。所以虽然祖爷没成年,可他见过的世面,看过的人,在同龄人中算多的。祖爷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读书郎,并没有死读书,读死书,也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因为常年跟着老太爷在外的原因,他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陌生,对中国以外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
祖爷会外语,当年他对老太爷说,他想学外语的时候,老太爷并没有一味的阻止,只问他为什么?祖爷说因为家里的生意有时候也会和外国人谈合作,他想着与其花钱请翻译,还不如自己就会。谁人有都不如自己有。老太爷听完,就畅快大笑开怀不已。
觉得祖爷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还花了大价钱请了教堂的神父来教祖爷。更是在和洋人谈生意的时候带着祖爷旁听学习。祖爷的外语就是这样一天天学成的。也是因为这个,祖爷对国外的事不像国内的那些书呆子,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懂装懂。祖爷知道国外有大轮船,有洋枪,有香水,有露大腿的洋女人。还有那害人家破人亡的大烟土。
他之所以要去广东也是那是接触外界最近的地方。如今他卖了祖宅,把老太奶给他的金银首饰全部换成了真金白银。他知道莫家他再也回不去了。至少在他有所成就,能光宗耀祖之前他是不能回去的。只有他离开家乡,关于他的那些流言蜚语才会停止。也只有将来闯出一片天地来,衣锦还乡才能让关于他的一切流言自动消失。他的功名已然保不住了。母亲自杀!父亲气死了爷爷。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早就影响了莫家的声誉,而他是莫家的子孙。可想而知,县衙一定会除去他的功名。
他这一生,都将与官场无缘,可惜了自己一年又一年的苦读。祖爷内心有着中国传统士大夫的家国情怀,秉承圣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人理念。他了解了大洋彼岸的船舰利炮的先进深知国家的羸弱和腐败。
他本来就打算入官场凭自己的一番努力能为国家做些事。现如今,都不成了。可他知道,广东有新东西,新思想,他想多去学习体验。他想将来就算不做官也能有一番作为。
祖爷的心里,不只有他自己,也有莫家家族,更有家国天下。他坚信,广东会是他梦想野望起飞的地方。
随着轮船靠岸,人们向着渡口蜂拥而至,祖爷也被人流挤了出去。他紧抓着行李箱,死死护在胸前,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也是他能够起飞的资本。
当他的脚踏实的踩在了广东的土地上的那一刻,心里算是安定了一半。眼前的广东还是他几年前看见的那个广东,古老中带着新意,作为通商口岸,人来人往,形形色色,有国人!有洋人,在这里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不可能。跟内地的保守封闭完全不一样,他喜欢这样的广东。
他提着手提箱快步往住宿的旅店赶,他要先好好的休整一下才能以最好的状态来应对未知的以后。正走着,路边卖报的小童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叫卖,祖爷招了报 童过来,买了当日的报纸,虽说是清末,但是受新思想,新风潮的影响,报纸这东西也兴起了,展开来祖爷先看了时政新闻,这也是祖爷最爱看的版块。清末地方暴乱频发,清廷也是为此焦头烂额,地方臣子和朝廷的大臣貌合神离。并不怎么听调派。
报纸上写的都是朝廷调兵镇压乱党的事。祖爷知道那些所谓的乱党就是剪了头发,有着新思想的那群人。他知道他们,心里也着实有点佩服他们,这些年他们这样所谓的叛党好似杀不完一样,杀了一批又起一批,就像那顽强的野草,生命力旺盛的要命。他虽然是秀才,可他心里并不抵触那些人。
正看报纸看的入神,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的口哨尖鸣,他抬头见一个步履不稳的短发青年模样的人飞跑的冲了过来,祖爷赶紧闪身躲避,让出路来。
那男子像是习武之人,但应该还受了伤,他一个闪身就冲入了一个巷子里,不多时只见大队穿着制服手拿口哨拎着警棍的寻捕房人随后跟来,目标似乎就是为了捉拿刚才那人。
只听得一个寻捕房的人看到祖爷在最前边便问“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色大褂的年轻男子,可看到他去向行踪?”
有看到,有看到,那个我看他去了那个方向。祖爷随手指了另一个巷子。祖爷能看出来刚才逃跑的那个人,九成应该是他知道的那些所谓的叛党,也就是他们自称的革命党人。他不想沾上麻烦,可也不想那个人被抓住,所以故意指错方向!
到了酒店旅馆,他心里还惴惴不安,祖爷甩甩脑袋路苦笑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那些朝不保夕的革命党有何不同?同样的今日不知明日事。”
看来广东也非安宁之地,不过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富贵险中求。祖爷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的,相反他聪明又胆大。他虽不知以后要干什么但他知他能干的事很多!
他文武皆不弱,还懂英文,还通商道,他不信,以他的能力没有用武之地。他明天决定要去洋人开的银行看看。现在也只有洋人开的公司在打通关节上不会被人层层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