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凡想要挥手赶走马良才的时候,他却挥了挥折扇,表示自己还有话说。
“不过有个代价比较小,见效又比较快的方法?”马良才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说。”
“林……主人可知,一个人的记忆是存于何处的?”
“大脑。”林凡下意识答道,又不耐道,“卖什么关子,要说快说。”
“主人唔急,您的见识果然不是凡人能比。您明白这个我才好解释。依凡夫愚见,总认为人之所知,或存于心,或存于魂,实则不然,浮光掠影一生只见,都在头脑之中。”
马良才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所以想求问已死之人,如那愚夫愚妇一般寻那空空魂魄又有何用。”
他用折扇指着妙珠子的头,“她的所思所想,不都存在这里吗?”
林凡皱起眉头,他听出来了,这马良才表面上夸自己有见识,其实转着弯在骂自己愚蠢。虽然可恶,不过林凡觉得颇有道理,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但是某位‘灵体之主’已经听不下去了,紫月不悦道:“你这人说话一定要嘲笑别人几句的吗?你说灵魂不承载记忆,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马良才干脆跑题回答起了紫月的问题,“主母问得好啊。这事情我也思考良久。首先我对于所谓魂魄的存在是抱有怀疑态度,而马良才此人被掏心而死,说不定就已经彻底消亡。那我又是谁?我自然也是马良才。可是我非我,而我是我。可是时间如长河,下游的一朵浪花拍在石头上粉身碎骨,上游未必没有一朵一样的浪花刚刚萌发……”
马良才没说完,脸上就多了一个鞋印子,紫月大吼道:“说什么屁话,听不懂!”
马良才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我和两位说得也许有关这个世界的本质,你们真的不好奇?”
林凡坚定道:“不好奇。”
紫月犹豫了一下,摸了下自己的马尾,“本来是有点好奇的,不过如果是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就不好奇。”
林凡叹了口气,“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讲正事,不然就给我滚。”
马良才嘴角微微扬起,“当然,别急,我这就要讲。这是御虚子道长曾经教我过的一个法术,称之‘神行’或者元神出窍之术,说是有灵根之人,可以分出自己的一缕魂魄附到死物身上。”
说着马良才单手结了几个简单的印,然后往自己的手上的折扇上一拍。
“你不会想说就这么简单就可以分魂魄到死物上去吧?你会不会就是被那个道士给骗了?”林凡不假思索道。
马良才点点头,“很有可能啊,总之我试了很多次,毫无效果。你看我分了魂给这个纸扇,她也没活过来。御虚子道长说是因为我没有修道的灵根,不过我觉得他就是在骗我。”
林凡觉得很无语,自己竟然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马良才却接着说,“不过总归没什么代价的,主人要不要试一试。仙子遗蜕被缝起来了,也算完好,主人放一缕魂魄进去说不定就能知道她的记忆。”
林凡已经记住了那几个简单的单手印,但是,都不用说但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循循善诱了呢。
“好了,紫月,你让他滚蛋吧,我也是太荒诞了,竟然觉得这个人能帮上忙。”
不等紫月行动,马良才一鞠躬,身形就散去了。
林凡摸了摸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转过去面对其它人。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又没干什么。”
“凡哥,你的独角戏剧情越来越长了。”陈二狗说。
雷大夫关心道:“贤弟,要不还是想个法放松下吧,不行上山找几个土匪泄泄火也好啊,你这样实在是……”
林凡挥了挥手,不想多解释什么,“别管我的事,对了,我想好了,还是让师妹入土为安吧。”
不得不说,来到驳望镇真是十分明智的选择。要知道若是去了别处,官府可不会任由外乡人随便买棺材给人下葬的。
而在这个段叶的封地,一切都很顺利。
两个马夫回去换了本来侯爷私军的制服,很顺利就从棺材铺借出来一口上好的棺材。
倒不是林凡不付钱,而是棺材铺每个棺材出售必须有官府的凭证,不是随便谁都能买的。不过两个侯爷的私军,抵押了侯爷给的令牌之后,手续自然可以之后再补。
马车离开镇子,找了个荒山看着风景不错的地方就下了棺材。
林凡拔掉了妙珠子身上所有的木钉子,这东西会使尸体不腐。林凡觉得人死了还是应该归于大自然的,以至于一开始他觉得没有棺材都可以接受,还是被劝了既然要入土为安,还是需要个棺材的。
墓碑当然是没有立起来的,林凡还是担心遗体二次被盗。于是埋下棺材之后又从旁边移栽了一棵小银杏树作为标记就好。
当然没有敲锣打鼓,林凡的意思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烧了一些纸钱,放上了酒楼打包的饭菜,然后让陈二狗穿上道袍念了一段往生咒,已经简单到极致的一场葬礼就完成了。
林凡看着那棵银杏树苗默认不语。
其实大家都觉得他会说些什么,毕竟冒着风险抢出来的尸体,肯定是他什么重要的人吧,总要说些道别的话。
此时夕阳已经西斜,这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过林凡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树叶看了一会,就默默转身离去了。
回程的马车上,正在脱道袍的陈二狗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忙完了,忙完了,都饿死了,我们去吃点什么啊?凡哥,你是不是要请……”
陈二狗看了看依旧沉思不语的林凡,还是放弃了和他搭话。
还好,一位骑士及时接上了话头,避免了冷场,“镇口有家面馆,味道还不错,要不就随便对付一口吧。”
没想到林凡冷不丁开口,“辛苦大家了,我请客吧。”
“好。”所有人一听林凡讲话,马上忙不迭地应声。不过说完又沉默下去。
陈二狗还想说,既然凡哥请客,要不就去酒楼吧。不过意识到气氛不对,还硬生生憋了回去。
牛大胆和孙若兰互望了一眼,依偎在了一起。他们和其它人一样误会了林凡和他师妹的关系,于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雷大夫难得也在低头沉思,好像也被触发了共鸣。
陈二狗“切”了一声,低声自语,“一个个的,平时嫌弃我整天想女人,其实都是装的。”
林凡面前放了两个脸盆大小的瓷碗,里面满满装着面和佐料。
林凡一只手拿起一双筷子,左右开弓吃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骑士一时目瞪口呆,这人怎么是这么吃面的?
陈二狗觉得有趣,就用手肘顶了顶那个骑士,“兄弟,你这就大惊小怪了吧,我凡哥这是练武功呢。”
那骑士一脸好奇地看向陈二狗。
陈二狗嘴角一扬,“这你都不懂啊,怪不得只能在猎户侯那里做个大头兵,不像我凡哥能和人家称兄道弟的。这行走坐卧皆功夫,凡哥时刻在练功,你一天又有多久在习武?”
这句话简直戳中了这骑士的痛点,谁不想武艺高强,受人尊重呢?
骑士着急问道:“请兄弟赐教。”而且他倒是想去问林凡,不过林凡一边左右开弓吃面,一边还要和空气聊天,显然很忙,不太好去打扰。
陈二狗却闭口不谈,低头吃面起来,嘴里还叨叨着:“面是不错,就是寡淡了些。”
骑士当即会意,招手唤来店小二,“店家,给我这里加一盘耗子鱼。”
陈二狗满意笑道:“哎,兄弟,太客气了,吃不完这么多的。”
“不吃饱怎么练功呢,陈兄弟能不能接着说啊?”
陈二狗点点头,“这其实很简单。凡哥这功夫叫……”
他低头吃了口面,思索一会才道,“叫左右互搏!”
“愿闻其详。”
“兄弟。你们侯爷私兵里最强的是谁?”陈二狗问道。
“是我们武都头。”
陈二狗继续问:“那他一只手可能打过你?”
骑士回答道:“可以啊。”
陈二狗再问:“那他能打过两个你吗?”
骑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没试过,应该是可以的。”
陈二狗一时沉默,不是,哥们,你怎么这么弱。这让我怎么接着说?
陈二狗只好勉强道:“假如啊,就是假如说,有个人他一只手可以打赢你。但是两个你却可以打赢他。”
骑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说明什么,他用了两只手是不如一只手的两倍实力的。练左右互搏就是要练到两手一样强,不但一样强,还要两手可以分别作战,两只眼睛可以分看左右。这样一只手可以打败你,两只手就可以打败两个你!”
陈二狗一口气说完,心说,终于是圆上了。
骑士起初不太明白,忽然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如此,那左手一个我,右手一个我,两只手就是两个我。一个我打不赢都头,两个我,我,还是打不赢……”
陈二狗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不过骑士却是很振奋地,“陈兄弟,我明白了。不过这要怎么修炼呢?还请兄弟不吝赐教。”
陈二狗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也简单,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右手干什么左手也干什么,而且要分开干,交错干。你就当有两个你,互相各干各的。”
骑士点点头,他没多点一碗面,而是多拿了一双筷子,开始学着林凡左右手互吃起来。
坐在陈二狗对面的雷大夫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兄弟,你别信二狗瞎扯,他说得这么好,你让他左右互搏一个试试?”
不等陈二狗出言反击,那骑士义正言辞道:“大夫,我向来是敬重大夫的,可是武学乃我一生所求,你怎么能阻挡我的进取之心呢。”
陈二狗硬憋着自己不笑出声,雷大夫被呛的脸色难看。
林凡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快吃吧,都别聊天了。”
就在小二蹲着‘耗子鱼’过来的时候,林凡隔壁桌又来了客人,一个虬髯大汉带着两个就在那边坐下。
这虬髯大汉大马金刀地在位子上坐下,就抱怨起来,“这刘丰压根就找不到啊。我着急出来,也没找那姓李的问个长相,年纪什么的,这大海捞针似的,去哪里找啊。”
林凡闻言一顿,继续埋头吃面。
该说不说,这位蟹山大统领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这样都能撞上。不过哪怕刘丰就在他对桌,他也是认不出人来的。
紫月握住林凡的手,“阿诚,冷静,没事的,他肯定没认出你,我们只要自己不慌乱,不露出马脚,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
林凡刚说了压低声音说了声,“知道。”
就看到自己的面碗里冒出一根根黑色的细面条来。
要不是他强压着镇定,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点点从面碗里浮起,林凡眼皮直跳,又用眼角余光去看那个虬髯大汉。
对方一边装着不认识自己,一边就已经发动攻击了?自己应该假装没看见,还是趁现在赶紧先下手?
在看到那张沾满面条的马良才的脸的时候,林凡狠狠一筷子戳了下去。
他真想一筷子戳死这个鬼东西,可惜筷子穿过了他的脑袋,林凡只能装模做样地夹起一条面。
马良才神秘道,“老大,隔壁桌那人我以前见过,是蟹山的大统领,别看他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有一身的好功夫,你可要小心啊。”
“啊!你这个狗东西,头从哪里冒出来的。”紫月大喊一声,然后高高抬起靴子,一脚踩进面碗里。
脚直接穿过桌面,直接把马良才踩进了地里。
林凡看着自己眼前冒出来的脑袋和从上往下贯穿的小腿,手拿着筷子不知道怎么下手。看起来面条里没多什么佐料,可是你们怎么搞,他这碗面他是吃还是不吃呢?
不过很快林凡就不用纠结了。
哐啷一声,面碗打翻了。
林凡下意识去看自己和紫月面前的碗,是安然无恙的。
可是雷大夫摔坐在了地上,他的面碗也倒扣在他的两腿之间,面条、汤汁撒了一地。
雷大夫面色苍白,不停喘着粗气,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失态才这样的。
林凡正去扶他,隔壁桌的虬髯大汉也站了起来,戏谑笑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