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划破天际,凌晨接近太阳升起的时间,任清风悄悄扒开后院的铁门,“咿呀”一声,他侧着身子钻出了光宗孤儿院。虽然不是第一次走出孤儿院,但是这一次是富有意义的一次,因为这是根植于任清风信念6年的一次勇敢的行动,终于他决定了,去找寻他那素未谋面的爸妈。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事情不是唐突地决定的,任清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带足了风餐露宿吃住的东西。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任清风心情激动得上蹿下跳。看着即将升起的朝阳,伸了伸懒腰,然后跳着欢快的步伐,唱着歌一溜烟跑了。
……
死人!
刚刚没有什么察觉的瘸头,现在顿时觉得空气中都是难闻的腐臭味,放眼望去,所有的尸体都端坐如常人,身披五彩绢布,绢布虽然已经游丝飞絮,但它们双手合十,躯体并没有腐坏,只是尸斑点点,眼窝空洞深邃,一副得道升仙的模样。换言之,就是只有皮囊尚在,形态如活人。它们环形打坐在峭壁上面,一层一层,一孔一孔,密密麻麻的,直达洞顶。而每一孔中端坐的尸体前都燃着一盏油灯,照得整个洞室是隐隐绰绰。
瘸头环顾四周径直走到圆锥一般的白骨墓前,然后缓缓地,考量着摸索着绕着它走了一周,全然忘记了任清风还在外面受尽炙烤。最后他回到原点,停在长梯下面,那长梯由青铜板筑成,与整个青铜收巢是连成一体的,瘸头左右观察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往长梯上爬去,虽然瘸头拿捏着自己的每一下力度,但落脚的声音还是显得动静很大,毕竟整个洞穴里,只有他一个活物。
“咚~”那顶钟兀自被敲响了。
这冷不丁的一下,把瘸头吓了一跳。心里不禁盘算着这是什么意思,但经验告诉他,什么时辰到了,那自然不用多说,任清风还在受祭呢,任清风的时辰到了。
瘸头不禁加快了爬梯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往上爬,背上的背包也被左右晃荡得厉害!刚攀到顶部。
又是一声,“咚~”
瘸头这才发现,大钟的背后,一根钟杵与两条铁链连接,一条用来悬挂一条用来拉扯。
两声了。
瘸头还没有缓过气来,已然被这第二声钟声给打断了休息。
还有第三声,瘸头知道第三声响了,任清风可能就成为一只甜美可口油滋滋的祭品了。这当然不是他想见到的。
铁链开始向后抽动,簌簌的声音和着瘸头的喘气声,瘸头扶着自己的膝盖,歪头看着钟杵大口喘着粗气。
“不好!”瘸头暗骂道。
铁链在拉到一个高度之后,“唰”,一声清脆的摩擦声。铁链直接被释力,钟杵随即直奔那顶大钟。
千钧一发之际,瘸头箭步一个腾起,落地一个马扎,双手掌根相贴,直冲向前。
“阿打!”
仿佛放了一个龟派气功波!
“噗~咳咳咳~”
瘸头被这一下震得五脏六腑在打颤,直咳得有些要吐血。但好歹是给钟杵停住了,颤颤巍巍的瘸头眼冒金星,站立着有些晕头转向。
两眼昏花的瘸头揉搓着老眼,就听到“喔哦~喔哦~”密集的猴叫声。这……
躲在坡顶看戏的冷卿卿,时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横飚,时而有些紧张兮兮,看不过来。虽然在幸灾乐祸,但是冷卿卿还依然保持着一分关心。
猕猴长老左右踱步。
这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冷卿卿左顾右盼,上下求索,就在刚刚瘸头蹲的地方的洞顶,一根碗粗的藤子盘根错节粘在洞顶上,长度直连到洞顶中央。
这不正好吗!
冷卿卿躬着腰,半蹲着小碎步跑了过去,用手使劲拽了好几下,韧度和强度都足够了,冷卿卿见那个猕猴长老背对她的时候,瞅准时机,双手紧拽长藤,一个猛蹬。
然后。
啊~
一声绵长的喊叫~
动静之大,整个地幔层都能听到,何况是那个警觉的猕猴长老。
伴随着噼里啪啦藤蔓茎须断裂的声音,冷卿卿也跟着旋转旋转,直转得冷卿卿头晕眼花,两眼无神。而察觉过来的任清风也被这一幕惊得终于张开了嘴巴,那未干的眼泪反射出冷卿卿的英姿,任清风不知道是不是又感动了,还是烫到了,不禁又飙出一滴眼泪。
猕猴长老转头看见这场面,也被吓到呆愣原地,但耳尖的聪明毛一抖,马上反应过来,忙“哦~哦~”地吆喝起来。
但这时候的猕猴大军正欲围剿在发晕的瘸头呢,哪还能听到门外的声音。
冷卿卿大叫一声:“任清风,我来救你了!”声音随着转动而飘忽不定。
这一声饱含热情的呐喊,给任清风着实等得想要再憋出滴泪来,但是又热又累地被挂着,实在是憋不出来了。
可……
“清风,我去去就回~”冷卿卿荡得太猛,根本就刹不住车!
“清风,我又回来了!”冷卿卿又荡了回来!
在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中,看得被挂着的任清风也嫌弃地翻开了白眼,无语到忘记自己一身紧绷!
终于……冷卿卿自己都累得嘴角兜不住哈喇子了,才慢慢悠悠从藤上滑落……
“不行了,不行了,头晕。“冷卿卿晃晃悠悠地在原地打转,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任清风不禁恨铁不成钢一声叹息,但无奈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帮不上忙,只能大声疾呼,以此鼓励,“站起来!冷卿卿,你行的,e on!”
猕猴长老,因为摇不到猴,畏畏缩缩倒着消失在了黑暗里,找猴群和瘸头去了。
晕头转向的冷卿卿好几个趔趄差点翻到火堆里,迷迷糊糊摸到任清风的旁边,两眼还在嘀嘀咕咕打转就要给任清风松绑。
“诶诶诶~看准点,看准点!”任清风被倒挂着激动地喊道。
冷卿卿站定,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眼,看着如此难堪的任清风,嫣然邪魅一笑。
“哈哈哈”
“看什么看,快点啊!”任清风随即防御般夹紧了双腿,像是个没世处的小孩!
冷卿卿旋即歪过头去,但是嘴角的坏笑还是压不住。
“哈哈哈”,冷卿卿不时发出坏笑。
这让任清风很是火大,“闭嘴!闭嘴!别看,快点!”
当有人在憋笑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是力不从心的,再加上冷卿卿的双手因为歪着脑袋,根本就快不起来。
“这是什么?”,冷卿卿像是抓到什么!
任清扭捏地弹动身体,浑身显得唧唧歪歪!
终于历经好一顿的折磨,任清风“吧嗒”一声,一屁股贴在了地上。
“磨磨唧唧的,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垂涎我的美色!”。
“切,那丁点东西,我都不屑于看”,冷卿卿嫌弃地说道。
“我衣服呢,啊?”任清风找起自己的衣服来。
“在那?\"冷卿卿指着墙边的一坨黑影。
任清风护住自己的要害,三步并作两步蹦着过去了。
穿好衣服,任清风总觉得自己有些膈应,但又忘了是什么原因,走到冷卿卿身边。才想起自己似乎留着一颗玉塞。
“那个……”任清风唯唯诺诺地准备有个请求。
“什么?“冷卿卿好像状态外,没有搞懂。
“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咯~”,任清风转过身给冷卿卿揺了揺自己的屁股!
“滚你的!”,还没等任清风把话说完,冷卿卿已经把滚字飙到任清风的脸上了。
任清风只得自己撅着大腚,悻悻地在跑走开来。
随着清脆的声响,冷卿卿不禁嫌恶万分地转过头去。
“离我远点!”
任清风灿然一笑,好像一切都释怀了!
“这个送你了。”任清风兴奋地奉上还尚有余温的玉塞,作势要送给冷卿卿。
冷卿卿被吓到上蹿下跳,直扭身体。
“哈哈哈。”任清风不禁也坏笑起来。
而在另一边。
瘸头看着这阵仗,来势汹汹,赶忙往大钟肚子里缩。
钟壳的内部和钟面自然是不一样的,古人总是在钟面雕龙画凤,而内部则是光滑如镜。
瘸头几次三番想跳起来撑在钟壳上,但都因为没有着力点而失败,而且这蹿动的声音属实不小,小猕猴们早就盯到了一双捣腾的小腿。
乌泱泱的猕猴大军簇拥着猴挤猴把那直通青铜白骨山的石板道塞得满满当当,嘈杂的场景赶上了春运的火车站。
瘸头,一个猛劲,跳到那尊小人佛像的头上,虽说踩得比较勉强,但还是藏住了。只是瘸头不知道的是,他早就被发现了。
随着那叽叽喳喳,哦哦咯咯的嘈杂声越发接近,瘸头本就踩得不紧的小腿,直接一个打滑。
小人佛给踩塌了!
刹时间,那些蜂拥而至的猕猴群点了刹车片一般,集体愕住,然后急躁地在原地蹿跳。“哦哦哦”吠个不停。
刚刚站稳的瘸头还在一头雾水,再瞥眼看去,原来那是一尊猴脸人身的佛陀像,身披袈裟,端祥打坐。而瘸头一脚正好把那尊猴面像从肩往腰斜挎给踩塌了。
真糟了!瘸头心里暗斥。
这一脚给猴群们的情绪瞬间点燃了,而刚从暗门进来的猕猴长老正巧窥见这一幕,当然了,它自然也是怒不可遏的,随即便仰头嚎叫起来!
哦~哦~哦~
声音激动且哀伤。
“猴子又在那叫了!”任清风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对冷卿卿说道。
“啊!忘了,还有瘸头呢!”冷卿卿这才想起来瘸头还没出现。
“对啊,瘸头呢,我在这生不如死,他在哪享福呢?”任清风没好气地问。
两人左顾右盼找起瘸头来,刚转头就被高耸的转轮圣王的神像着实吓了一跳。巍峨山峦般的转轮圣王脚下的暗门内正传来阵阵猴叫声。
“进去看看!”冷卿卿说道。
瘸头想着往钟壳内躲躲,但无奈现在是真跳不上去了,心存侥幸的他,弯腰想看个究竟,不看还好,心里能有个慰藉,一看大事不好。
群猴激愤,已经乌泱泱要冲过来了,瘸头现在哪还敢继续躲了呀,但目前是老母猪进夹道——进退两难啊,前有杀气腾腾的猴群,后面是六米来高的高台。
“我去他妈的吧”瘸头一不做,二不休,一脚给那猴面佛像踢个粉碎!
这一下属实是人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肾上腺素激增做出的非意识反应。
等等。
那是什么?
瘸头这一脚踢过去,猴面佛像的身躯部分已飞沙走石,烂的稀碎了,但一个熠熠发光的盒子在昏暗中显得异常耀眼,这盒子被瘸头给从猴面佛像里踹出来了。
什么东西?
瘸头飞快地弯身捡了起来,因为情况紧急,瘸头并没有时间去看,而是顺势往背包里塞,然后拿出军工铲。
来个恶战吧!瘸头心里想。
“瘸头,我们来了!”
任清风和冷卿卿终于是来了。
浩浩荡荡的猴群被打乱阵脚,看了看他们的俩。
两人不免往后撤了一步。
然而猴群并没有理会任清风和冷卿卿。
当然相比于瘸头对它们犯的罪恶,任清风和冷卿卿确实可以先晾在一边。
瘸头挥舞着铁铲,似乎有点螳臂当车的无力。
猕猴一只只身轻如燕,沿着能落脚,能抓手的地方跳跃,攀爬,翻滚,如同末世中求血若渴的丧尸,场面蔚为壮观!而瘸头一人在青铜白骨顶等待着猴群的肆虐。当任清风的呼唤传到耳朵里,不禁大喊:“快来救命啊!”
任清风和冷卿卿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看着那富有冲击感的画面:飞檐走壁的猴头,和散落满地的白骨,不多时,几只猕猴已经爬到青铜白骨塔顶端了。
“我去你妈的!”瘸头迎头就是一个飞拍,一只猴子应声飞了出去。
“我去你的!我去你的!”瘸头越发加快挥铲的速度,可双拳难敌四手,一铲难敌四面夹击!
“瘸头撑住!”冷卿卿叫道。
任清风和冷卿卿飞似地冲了上去。
任清风捞起两根散落在地的腿骨,冷卿卿也摸出自己的铲子。
“阿打,阿打!”
“我去,我去!”
任清风和冷卿卿两人嘴上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边向前冲,边砍瓜切菜一般抡在猴子身上,一顿稀里哗啦,行云流水的配合,猴群几次三番的围扑都被拍飞出去,直让那猴头,吱呀乱叫,躯体横飞。
“怎么这么多啊!”任清风在青铜白骨塔的下沿抡得腿骨都快冒烟了也不见猴群有变少的动向。
而冷卿卿根本无暇顾及任清风在说什么,因为杀伤力不够的工兵铲着实忙不过来啊!
“拍不过来了!!!”冷卿卿狂吼!
如山如海的猴群张牙舞爪往他们身上扑,精力旺盛而充沛。
率先敌不过的冷卿卿,刹时间就被猴群演没了!
不好!!!
任清风左右闪避着跳到冷卿卿旁边,那猴群龇牙咧嘴压盖在冷卿卿身上。
任清风一脚踹飞一只猴子,一脚挤进猴堆里,用力顶开了细缝,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出了冷卿卿。
在束手无策之际,任清风掏起一堆白骨架直直丢到了那群难缠的猴子身上,和冷卿卿转身趔趄着往青铜白骨塔顶端跑去。
瘸头还在敲头如捣蒜一般,四面八方,左右开弓,来回折腾,来一只猴,敲一只猴,敲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清风,快点!”瘸头喊道。
瘸头掩护着任清风和冷卿卿,两人跨步跑了上去。
人总是在没有办法中想办法,在绝望中抱团取暖。
三人肩并肩靠在了一起,而那鼎大钟在猴群的肆虐下,开始摇晃起来!不时撞击着钟杵,发出毫无节奏的“咚咚”声。
“有办法了!”瘸头突然叫道。
瘸头说着,几个跳敲砸在猴群头上,然后转身摸出短刃。
“清风,快抬我上去。”任清风扔掉手里的骨头,屈膝着让瘸头踩在上面。瘸头踩着任清风的腿再踩到肩上,一个飞身,跳趴到了钟耳边缘。
钟耳的孔里穿着一条碗粗的麻绳,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发黑。
瘸头一手抓着麻绳,一手捉着短刃用力摩挲着麻绳。
快点!
看着越发汹涌的猕猴大军,任清风不禁喊道。
嗡~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整个青铜白骨塔为之一震。
“过来啊,把这顶钟推倒!”瘸头双手顶在大钟上,招呼两人过来!
一二三!三人齐心协力往陡梯上推!
冲!
大钟应声翻滚过来,巨大的身躯如同碾米的巨石,狂风暴雨般石碾而下,顿时,一条满是断臂残肢的血路被碾了出来,三个紧跟其后。
轰隆隆轰隆隆
猴群们作鸟兽散开,四散而去。
而后,刹那间,猕猴们不约而同地吹灭了那千盏油灯,整个岩洞被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