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祁、叶二人一看见人格面具上“所有者”的铭记,就判断这是可以被抢夺的东西一样。
灵青虞自然也不会忽视这么明显的提醒。
她先前只是不确定,人格面具的吞噬机制是什么。
是车厢?
是车票?
是性别?
还是年龄?
但现在,她明白了。
是血缘。
面具不仅是身份,是技能,也是命运。
母亲无法选择孩子。
孩子也无法选择母亲。
但在这个秘境里,他们获得了一次选择的权力。
可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
即大名鼎鼎的祖父悖论。
【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杀死。
但此举动会产生一矛盾的情况:
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父,祖父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父呢?
又或者说:你的存在表示,祖父没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杀死祖父?】
涉及到这种时空悖论、无解循环的副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超超超变态级别,实在让人头痛。
更何况,秘境在想办法拖延他们的探索时间。
无论是第一天,或者说第一关,刚开头,秘境就紧急给他们安排任务,迫切要他们完成,还派三姓族人监视,让他们无法自由探索其他秘密。
还是第二关,一进地图就是死局,必须躲在房间里,才能逃开必杀。
种种信息,无不表明,时间是这个副本里最重要的元素之一。
越是前期探索不利,后期就越处处受制。
同理,前期死的人越多,后期的难度就会越高。
毕竟是死亡绑定机制。
孩子死了,母亲不一定死;
母亲死了,孩子肯定得凉。
这种情况下,灵青虞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关键问题没想到。
否则这秘境对“孩子”的压制也太离谱了。
又不是所有“上师”都是“孩子”这个身份,肯定也有母子共同在座铺车厢,他们面对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究竟遗漏了哪些地方呢?
小白猫深沉思索。
偏偏这时,黑蛇冷冷开口:“你好像半点都不害怕?”
灵青虞疑惑:“哈?”
“你方才的字里行间,都透露这个秘境的核心之一,乃是面对强权,无法反抗的母亲。”
黑蛇也是个反应极快的聪明人,先前情绪激动,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稍微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你看着并不像担心自己的母亲。”
他已经大概猜出了灵青虞的身份,
虽然主要原因是她根本没故意掩饰。
以他对那一脉粗浅的了解,她们从来只有对别人大杀特杀的份,根本轮不到别人来强权压迫她们。
再说了,灵青虞这种理所当然的傲慢,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的任性,一看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唯有生来不缺一切,才会养成这种让人憎恨、嫉妒,又忍不住羡慕的性格。
倘若灵青虞针对秘境的推测成立,那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哦,这个啊!”灵青虞倒是很坦诚,“其实我也不知道啦!”
“我本来只是顶我朋友——唔,姑且算是朋友吧,不知道她认不认,反正我是顶她的身份进来的。”
“可鉴于这个秘境的复杂机制,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见到我的母亲。”
“话说,我甚至不知道在这种复杂算法的情况下,谁才会被认定是我母亲来着。”
“这么想想,还真有些期待呢!”
没有说谎。
黑蛇有独特的检验方法,来证明他人言语间的真伪。
所以,他十分肯定,灵青虞上述这些言论,都是真的。
想到自己接触过的南斗一脉修行者,大部分都是随心所欲;
再想想自己接触过的猫科动物,哪怕关系再好,都想一出是一出。
不知为何,即便多疑如黑蛇,忽然也有种“这很合理”的想法。
就,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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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青虞却不知道,祁寒留下的提示只有一半。
当他收到叶弦的传讯,知晓小女孩就是未来的水云主时,便和灵青虞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关于祖父悖论。
还有就是,祁寒觉得这个秘境对“母亲”的偏袒,或者说权重,有点过大了。
母死则子死。
子死,母未必死。
这就代表作为“孩子”的他们,需要不惜代价去保护还没生下他们的母亲,才能换来自己的“诞生”。
没人敢赌,万一亲妈死在这个秘境里,他们的结果会是什么。
但不对。
母子、母子,固然是先有母,再有子。
可若没有孩子,母亲也不会成为母亲。
母亲不仅是一个身份,也代表生理的转变。
婴儿在母体里,会刺激母亲分泌出名为“催产素”的激素,让母亲在生理上得以分泌乳汁,哺乳胎儿的同时,心理上也会蜕变。
放弃防御、降低恐惧、渴望亲密关系……
一切的蜕变,都是让母亲更爱孩子,更舍不得孩子,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
这是人类千万年进化下来,能够存续的主要原因之一。
否则,在刀耕火种的年代,人类就会因为人性中的自私,选择将需要抚养多年,才能产生劳动能力的婴孩丢弃。
前世的科学家们,研究出了这神秘的激素,称赞这是“爱的激素”。
此世的修行者们同样发现了这神秘的激素,但他们却非常紧张、恐惧、抵触,甚至为此特意颁布了“未满十八岁的女子,不得怀孕”的法令。
理由是怀孕会影响女修行者的觉醒。
但具体什么原因,他们没说。
祁寒却能猜到。
无非就是催产素改变了女子的大脑,影响了她们的认知乃至价值观,导致她们失去了自我,从而丧失了觉醒机会。
这是从生理上的改变,令人恐惧。
所以帝国就算早就知晓,却也闭口不言。
倘若让天下女子都知道,母爱可能是被激素催生出的后果之一。
以这个世界人们对“神秘”的恐惧,所有人都会理解成为“她被污染了”。
如此一来,只怕没人愿意做母亲。
想到这里,面对焦躁的几人,祁寒忽然开口询问:“周小姐,你先前说了对婚姻的恐惧,能否冒昧多问一句,你如何看待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