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青虞是个非常难以讨好,也难以被欺骗的人。
主要原因在于,前世今生,通过各种方法,想要在她面前展现自己,想要赢得她欢心的人,实在太多了。
有展示优点的,就有展示脆弱的;
有秀自己财力、权势、地位的;就有表现自己懦弱、可怜、没她就活不了的;
正的,反的;
真的,假的;
做什么的都有。
正因为如此,灵青虞早就习惯了,先根据自己的判断,下个大概结论,再听对方说些什么。
若她觉得此人不够可信,哪怕对方再信誓旦旦,情真意切,甚至通过所有测谎相关的仪式测验。
灵青虞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三姓堡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在邀请“上师”前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前告知此处水源有问题。
哪怕“上师”们早有提防,有些人压根不会吃他们提供的饮食、茶点,而是自带干粮,更谨慎的,甚至放弃了沐浴洗漱。
但“被褥”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想到。
毕竟,招待客人,给一床干净、整洁、晒得喷喷香的被子,难道不是应有之义吗?
灵青虞不信,三姓堡长年累月住着,会不知道这些细节。
他们只是要故意将“上师”们拖下水而已。
人心坏了,就没药可救了。
正因为如此,无论他们说什么,说得多惨、多恳切、多无辜,灵青虞也不会相信他们口中吐出的半个字。
先前留在那里,不过是想听听,他们能编出什么谎话罢了。
虽说是鬼话连篇,但想要取信于“上师”,谎言里面,总要掺杂几分真实。
这就是能用的情报。
对灵青虞来说,她只要确定“六十年一轮回,三姓堡族人会遭逢大劫难”,“劫难与沈姑娘有关”这两个关键因素就够了。
这也是她在观察了一圈建筑后,并没有选择往外走,进一步去探索外围两排建筑,反而直接到灵堂的原因。
“时间”,在大部分梦境、秘境、噩梦里,都是极其重要的元素。
这导致修行者们并不能像玩游戏一样,靠着充足的时间,耐心将所有的支线一一探索出来,拼凑完全。
他们必须做出决断。
是直奔主线,还是收集枝干?
取舍、判断,这都是修行者必修的功课之一。
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个选择才是对的。
毕竟,有些细枝末节,十分重要;
有一些却是干扰项,只会耽误宝贵的时间。
但这一刻,灵青虞却忽然在想。
这究竟是个阵营对抗本,还是个阵营合作本呢?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着双方手上,必定有在己方这边,无法获取到的宝贵信息。
这么说来——
灵青虞笑了一下。
然后,她在三姓族人的监视下,做了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将灵棚中的棺椁,直接推开!
果然空无一物。
没等三姓族人反应过来,灵青虞已经踩着凳子,伸手一捞,将遗像扒拉到自己怀里,然后往棺椁里躺了下去。
棺材盖自动合上。
一旁的三姓族人,吓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嘴唇动了半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去报信。
灵青虞却一点也不害怕。
哪怕感知到冰冷的气息,从遗像上传来,就像有什么恐怖诡谲之物,在逐渐苏醒,她依旧非常淡定。
就见她环住遗像,掀开遮盖手腕的衣服,娴熟将铃铛中的蜂蜡拆开。
叮铃铃的声音,轻轻响起。
原本的冰冷,瞬间消失。
棺椁中好像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却又隐隐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不是三姓族人惊慌失措,觉得她发疯了,要去请族长的声音,而是依稀之间,听见有人在交谈。
“若是神像,是否该涂抹金粉?”
灵青虞笑了笑,用戴着铃铛的左手,轻轻敲击棺椁一侧:“几位,你们那边,有没有一个叫沈婉的姑娘?”
她却不知,在另一边,究竟是怎样一幅景象。
大部分人对叶弦提出的“将沈婉变成沈娘娘”这一提议,都骇得面无人色,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叶弦也没当回事,居高临下地说:“那你们就商量吧!”
“看你们究竟能商量出什么来。”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望向祁寒,就见祁寒平静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这话,不仅是对聪明人说的,更是对队伍里隐藏的修行者说的。
他们从不认为,座铺车厢被压制力量的修行者,只有他们两个。
正因为如此,他们从说话之初,就按照大众的刻板印象在演。
祁寒看似善心,会帮助他人。
但只要稍微和监察司打过交道的人,都能看出祁寒身上那股属于监察司的味道。
辰星一脉,冷静而理智;
却又因为职责原因,尽量保其他人的性命。
可这绝不是因为善良,而是怕前期死多了人,后期不好收拾。
同理,叶弦的肆意大胆,百无禁忌,还有故意对祁寒的挑衅,也非常像狂放不羁、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罗教徒。
所以,叶弦提出这一方案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都吓得和天塌了一样,修行者却很容易做出类似的猜测。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罗教掌握诸多隐秘,这并非秘密。
再说了,哪怕胆大包天如罗教徒,没事也不会去做虚假的偶像,用来亵渎神明。
除非他知晓什么不传之秘。
叶弦目光环视一圈,心道果然不缺上钩的,表面却懒洋洋地说:“单独聊聊?”
祁寒沉吟片刻,才道:“好。”
立刻有人反对:“凭什么就你们两个知道?我们也——”
话音未落,叶弦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说话人面前,将他脸上的老者面具,挑开了一半。
霎时间,这人就觉得呼吸无力,仿佛空气中都带着某种致命的毒药,让他十分窒息。
就在他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挣扎的时候,面具重新被盖上。
这人却还是像经历了一场大病,艰难地靠着墙壁,试图缓过来。
“看。”叶弦望向祁寒,“这不就试出来了吗?”
众人下意识离他三米远。
这才是真的杀人不眨眼,拿人命不当回事。
可怕,太可怕了。
没人再敢惹这种疯子,还是让那位好心公子去应付吧!
待到他们脚底抹油,统统溜了,叶弦刚要开口,却听见角落里的沈婉开口:【几位,你们那边,有没有一个叫沈婉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