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子进去了两个时辰,南楚王府的大门都还没打开。”
南楚监察司第三把手,大义灭亲的邵鸣,凝望南楚王府的方向,心想。
“难道两个时辰,还不足以将他们杀光?”
这个念头一出,他就觉得实在滑稽可笑。
以赤行风的实力,哪怕王府有五位玉阙境坐镇,他真要杀,估计也就是五百个呼吸内的事情。
只会更快,不会更慢。
难不成,赤行风打算留他们一命?
也不是不可能。
总不能像东夏那样,到现在都只有东夏王一人,本需要玉阙境以上王族镇守的要地,只能令朝廷派人暂代吧?
换做旁人,邵鸣相信,他们会这么顾全大局。
但赤行风……
这位三世子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妥协”二字。
若说重伤在身,倒是有可能。
毕竟以一己之力,维持鬼蜮封锁这么多年,但凡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没命了。
可赤行风不是正常人。
旁人受伤,会休养生息,不敢踏足太虚,生怕状态不好,一个不慎,就彻底没命。
他受伤,会立刻去太虚刷梦境,用光点来治愈自己。
再想到前两日,南楚最高的火山出现异动,皇帝却下令,南楚监察司上下封锁火山周边,任何不得靠近。
巫阳则将南楚王府都挡了回去。
直到昨天,监察司全数撤离,火山也恢复平静。
说这不是赤行风引发的异动,邵鸣又岂会信?
邵鸣虽没与这位三世子打过交道,却与南楚王相识多年,深知南楚王对赤行风的忌惮,自然也详细研读了所有相关资料。
所以,他很清楚,帝国最高层的那拨大人物,对赤行风的判断,都是他能活着突破薤露境!
只在于是否失控而已。
若他所料不错,前几日的火山异动,正是赤行风为了疗伤,或者突破,再度进行的自我重铸!
甚至有可能是他突破薤露境的必要仪式之一!
薤露境啊!
邵鸣望向高天,悠然神往。
人人都羡慕玉阙境高高在上,拥有非人的容貌、力量和寿命。
可越是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越能明白。
接下来的每一级,都是天堑一般的差距。
这场名为“玉阙境”的考试,有人满分是因为他们刚好全都会做;
有人满分则是因为试卷只有这么简单的题;
越是往上走,就越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就像无形的屏障,压得让人窒息。
“姨夫。”
身后传来有点无力,又有点为难的声音,是孙若桐:“大姨她——她以性命相逼,一定要见您。”
邵鸣转过身,就见孙若桐欲言又止。
“此事与你无关。”邵鸣平静地说,“莫要滋生心魔,于修行上有挂碍。”
“太虚之中,不乏针对过往的特殊梦境。”
“就连顶尖的强者,都可能折在那里。”
所以,推门之后,修行者往往会优先放弃感情。
这是善意的提醒。
孙若桐却不寒而栗。
作为下药事件的受害人,她本该十分愤怒。
哪怕未能得逞,可昔日情分尚可的表哥,如今竟然暴露这般丑态;
正如曾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在只有她一人觉醒后,瞬间就泾渭分明一样。
就好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伴随着邵雷的死,孙若桐与太平无忧的少女时代,做了彻底的挥别。
但在一次次目睹长辈冷酷至极的处事方式后,她却一点都生不出怒火,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莫名的情绪,如沼泽,似污泥。
哪怕受益人是自己,也让她觉得无比窒息。
她凝视着姨夫的背影,忍不住想问,您和大姨感情不是很好吗?
这么多年,没有逢场作戏,没有寻花问柳,没有多的女人,就大姨一位妻子,就表哥一个儿子。
若姨夫儿女众多,少一个无所谓,她还能理解。
可表哥真的是独生子啊!
真的就这么,一点都无所谓吗?
孙若桐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孙氏自然不能理解。
这些日子,她因为独子的死,早就哭肿了眼,哭哑了嗓,不复平日的贵气端庄,只有深深的不解和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一个坐牢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不是你的独生子吗?
“我不求你徇私枉法,只求给他一条命。”孙氏歇斯底里,“就连巫阳大人,也没说要立刻处死所有被污染的人吧?”
面对发狂的妻子,邵鸣却没有任何动容,只是用冷漠的语气,反问:“你当真不要求我徇私?”
不过是因为邵雷已死,陷入绝望的孙氏,才会觉得人活着就好,哪怕坐一辈子牢也无所谓。
倘若邵雷还活着,孙氏必定竭尽全力,试图让丈夫利用手中的权力,试图让邵雷脱罪。
他的神情是如此冷静,就像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
孙氏泪流满面:“那是你唯一的儿子。”
“所以,你心中想着的,是再生一个孩子。”邵鸣心平气和地说,“第一天的疯狂是真的,接下来的哀痛,便是做戏。”
“勾起我的愧疚,让我出于对你的补偿,与你再生个孩子。”
“如果不在有效期内做完这些事情,等我事后想起邵雷的行为,会连你都一同厌恶,认为你教子无方。”
“万一我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你就完了。”
“毕竟,出身高贵,又能生孩子的女人,到处都是。”
“就算顾忌孙、邵两家联姻,那也无妨,我只要再去孙家求娶。”
“总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更温柔体贴的女人,能够取代你,对吗?”
孙氏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后,就有种面皮都被人生生剥下的耻辱感,全身都不自觉发抖起来,却下意识想要分辨:“我——”
邵鸣根本不给倾吐谎言的机会,直接了当地打断:“若我连这点手段都看不穿,如何肩负监察司诸多大案?”
孙氏浑身颤抖,用奇异的目光看着邵鸣,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相伴二十多载的枕边人,居然能这么陌生。
“当年——当年不是你选了我吗?”
虽然是她用尽千辛万苦,才换来的露脸、出头机会,为此还戕害了几位堂姐妹。
可正因为精心设计的巧遇,他才对自己一见钟情啊!
邵鸣泰然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向孙家求娶之时,孙大人曾说,你心术不正,为了一份好姻缘,居然对堂姐妹下死手。”
“但这恰好是我选中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