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弦听见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知道我是活人?
大家都是小黑模样,秘密之中也不乏人型生物。
想要辨别谁是真人,谁是秘密,难度可不轻。
要说对方认识叶弦,那更是不可能。
虽然他在太虚和罗教里都开了女号,但这次一个都没用上。
若说对方认识的是含白杨,那就更荒谬了。
含白杨又不是傻瓜,伪装的时候还顶着明显的身份特征。
当然要变得面目全非,才能符合“伪装”的真谛。
南楚王也才会信。
否则就是瞧不起双方智商了。
说白了,这层伪装,就是为南楚王这种聪明人准备的。
明着展现出来的东西不足信,自己猜出来的才最真实。
但南楚王能顶着这种面目全非的伪装,“猜到”含白杨的真实身份,除了后土一脉本身一些无法意识到的小问题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祁寒伪装的孙若桐。
两个有后台的女孩,一个是后土,一个是荧惑,又半熟不熟的,这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这才让南楚王信了八分。
眼前这个男人,又是如何在没有任何关键信息的情况下,跳过重重思考过程,直接得出答案的?
叶弦忽然笑了。
南楚王真是……
记忆都能被他人所得,看来是命中有此一劫,注定离不开乌衣巷。
至于这层误会,那就更妙了。
猜出来的东西,已经如此可信;
凭自己本事,从他人记忆里捞出来的东西,当然更会深信不疑。
短短一瞬的功夫,叶弦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先前就出于演一行爱一行的目的,将“伪装后的含白杨”这一身份表现到底,才和男子打照面的时候没露馅。
如今听见对方居然主动出声打招呼,更是立刻调整了坐姿,背挺得很直,浑身肌肉都呈现一种硬邦邦的姿态。
这是极度紧张、本能防备外界一切的表现。
恰是含白杨这种名门子弟的本能反应。
因为知道不少情报,所以知道如今的情况多么凶险;
又因为实力还不够强大,就算做出了一定判断,也无法在如此情况中,显得悠游而从容,而是警惕周围的一切。
聪明,但不够老练。
自然而然的,对于莫名其妙的话语,“含白杨”也不会随意乱接。
回应就是同意,就是建立契约。
类似的邪门歪道数不胜数,才会在民间盛传,走夜路的时候,若是听见有人喊你名字,快点走,不要回头的都市传说。
男人果然不觉得这种反应有什么问题。
经受训练,又颇为聪明的名门子弟,大部分就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面对危机时的思考、处理,都大同小异。
就在这时,男人面前的秘密忍不住了:“活人?”
居然敢当着它们的面,揭穿自己的身份?
男人眼皮也不动一下:“无趣。”
下一刻,他随口道:“我曾洞见八臂的纯白蜘蛛。”
霎时间,面前的秘密就向深渊坠去!
叶弦看明白了。
这是一场“比重量”游戏。
秘密们的重量,就像人的体重一样,虽因为吃多吃少会有变化,但上秤的那一刻,会有个固定值。
所以秘密之间,轻易就能角逐出胜负。
人却不同。
如果拿水果作比,秘密们就是剥了皮的香蕉、橙子,只有纯粹的果肉。
还没被乌衣巷彻底同化的活人,却像没开的榴莲。
盲盒开了,才知净重。
所以就要说出足够重量的秘密,才能把天平另一端的人挤下去。
而这个空间,这个距离,无论叶弦说什么,男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也就代表,虽然对方误认为叶弦是“含白杨”。
但在接下来的“说秘密”环节里,叶弦却可能因为说错话而露馅!
虽然露馅了也没什么,可叶弦并不想让这么大的误会,或者说机会,凭空在自己指尖溜走。
该说什么呢?
叶弦思忖片刻,感知到自己座下的位置有些不稳,估计再不说就要直接被扔下去了,便做出“咬牙忍耐”的姿态。
一字一句,都说得很用力:“后土一脉与清净一脉,在高阶……有所关联。”
当然,这是他猜的。
冒险在这时候说出来,一方面在于,只有这种级别的秘密,才可能把面前的敌人干掉。
另一方面就在于,这是含白杨有可能关心的事情。
因为他见过含白杨的双生姐妹。
就在他和祁寒被乌衣巷拉进来前,参加完的一场罗教成员众多的拍卖会。
没错,就是他坑邵雷去探查的窝点。
他俩当时的思路是,邵雷被毒打这么一顿,势必不肯善罢甘休,要回去报复。
南楚监察司三把手的儿子,又是修行者。
虽然监察司肯定不会买账,不会涉及到这类纷争,但有得是世俗的官员愿意给卖面子,查查消防啊、税务啊,等等等等。
别说普通商家,就算有后台的商家,也要脱一层皮。
何况这种有猫腻的地方。
自然是立刻就将贵重的东西转移,稍微次一点的东西,就趁着这个机会转手出去,约等于清仓大甩卖了。
刚好可以去捡便宜。
他俩参加拍卖的时候,无意中见到拍卖会背后的主人。
一个从容貌,到特征,甚至声音,都和含白杨一模一样的少女。
展现出来的技能,却是清净一脉的嬗变之道。
如果不是他俩通过失落道路占卜,确定对方不是含白杨本人,也不是被谁降临,只怕会想得更多。
嫡亲的姐妹,一个是板上钉钉的巫祝备选,一个却是清净一脉的圣女,未来的清净主?
若说这两条道路,乃至神明之间没点猫腻,谁信?
再想想“巫祝”的“巫”,与东夏王族的“灵”,实际上是同一个字。
后土和南斗是能兼修的道路;
南斗和清净是冲突的道路。
后土和清净,本代最优的两位继承人,却是双生姐妹。
这里面的花活,可就有得说了。
果然,听见他这么说,男人笑了一下:“原来你知道。”
她知不知道,我是不知,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确定自己的猜测后,出于安全和划水的打算,叶弦决定靠这三条道路,N位神明,错综复杂的几角关系,混过前几轮。
因为他主要在想,若这边是天平的游戏,祁寒那边是什么情况?
叶弦不知茶楼主人的事情,也不知这是一场未完的交易。
可他毕竟命盘中有太阴这颗星辰,对“镜面”和“平衡”有着深入的理解。
霎时间,他已经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将他这边看成镜子的一面。他这边的游戏,又迟迟不能分出胜负……
是不是就代表,镜子那边,什么事也做不成?
若真是如此,这场游戏,还能终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