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1130年)十一月,秦桧来到朝廷,觐见宋皇帝赵构。宋皇帝赵构早就听说秦桧在当初靖康之变时反对张邦昌,要求保留赵宋朝廷,自然认为他就是忠臣,赶紧宣他进殿。
秦桧进入大殿,未开言先跪倒大哭道:“皇上……罪臣万死!请皇上处分!”
宋皇帝赵构也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说道:“卿先平身,起来说话。”
秦桧还是没有起来,哭得更伤心了。他边哭边解开他的上衣,露出后背伤痕累累的地方。
宋皇帝赵构让人把他扶起来,问道:“父皇、太后、皇兄可好!”
秦桧停住了哭泣,详细述说了太上皇他们的情况。
宋皇帝赵构安慰秦桧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歇息去吧。”
秦桧说道:“微臣归心似箭,整天想着报效朝廷,这点苦和累算什么。”
这时,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赵鼎等人也见过秦桧,安慰几句之后寒暄起来。
秦桧说道:“唉!这一路回来真是千难险阻啊。”
众大臣就问道:“中丞是怎么逃回来的呢?”
秦桧说道:“有一次我睡过了头,没有及时给金人当差,就被他们打得半死。后来金人攻取了楚州,大摆宴席庆功,守卫我的金兵喝酒睡着了,我们几个人杀死监守的两个金兵,夺取了一条小船,逃了回来。”说完,露出一幅非常疲惫不堪的神态。
宋皇帝赵构看出秦桧累了,就先让他投靠个故友暂时歇息,安排好家属之后再上朝。
朝廷大臣们议论纷纷:
“当初秦桧与孙傅、张叔夜等人一起被掳掠去北边,就他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怎么就没有回来呢?”
“从燕地距离楚地二千八百多里路,逾河越淮,难道就没有金兵的巡逻人员吗?即使他杀了守兵逃跑,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追击他们?”
“再说,假如是完颜昌释放了他,肯定会把他的家属作为人质,怎么还会让他们一路顺利返回呢?”
话说秦桧心中有鬼,就赶紧找到当年的老熟人,宰相、尚书右仆射范宗尹和大臣李回,给他们带上北方特产以及部分皮毛产品、金银财宝。范宗尹、李回不敢接受,秦桧就说:“这个不是孝敬二位的,而是恳请两位老朋友帮助替我找一个住处。”二人心安理得收下礼物,就到处宣扬秦桧的好处来。
秦桧问道:“范相公,我好长时间不在朝廷,不知道圣上对当前形势怎么看?”
范宗尹说道:“圣上体心爱民,不愿意生灵涂炭,一心只想与金求和。只是苦于求和无门,没有得力人才能担当此任啊。”又介绍了靖康之变以来宋朝廷南迁的一些情况。
秦桧一听大喜,就说,“明天上朝见过圣上之后,我们再商量对敌之策。”
过了几天,范宗尹、李回就极力向朝廷执宰、皇上推荐秦桧,说他效忠朝廷,冒着生命危险回来,自有对敌之策。
宋皇帝赵构一听,赶紧宣秦桧上殿。秦桧上奏说:“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
宋皇帝赵构问道:“此话怎讲?”
秦桧说道:“臣在北方苟且偷生,见到金人也疲惫不堪,厌战情绪蔓延。既然圣上爱民如子,也想休养生息,那就刚好偃武息兵,讲和是最佳时机。”
宋皇帝赵构一听,正中下怀,非常高兴,对着大臣和侍卫说道:“以前听说秦桧体君忠国,现在看来名不虚传。来人,赏赐给秦桧银帛二百匹两,算是他的安家费。”
秦桧连忙谢恩,之后接着说道:“金国遥远,金主事务繁忙,圣上一些旨意很难直接到达金主。我原来在金元帅、左监军完颜昌帐下当差,知道他的为人,可以先给他修书求和,让他再转告金主,求和成功的几率很大。”
宋帝赵构非常高兴,立即任命朝请郎、试御史中丞致仕秦桧代理礼部尚书。
为了向群臣解释自己急于求和的原因,宋帝赵构就对群臣说:“朕当年还在藩邸为王子时,进入宫廷见到渊圣皇帝(赵桓),经常就以家人礼节相见。一天,讨论说及了金人的事情,我曾经上奏说:‘京师甲士虽然不少,然而都是一些游惰羸弱之辈。这些人未尝简练,敌人若果攻来,他们不败也逃溃了。陛下应当避开金人锋芒以保万全。’渊圣皇帝说:‘朕为祖宗守宗庙社稷,坚决不可轻易移动。’后来敌人又来攻逼京师,朕在相州得到渊圣皇帝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说后悔不用卿言。但是这时一些近习小人,争相进言用兵,荧惑圣听,殊不量力,才造成了今日之祸。”
第二天,秦桧、范宗尹等人向朝廷进呈了秦桧所草的求和国书,宋皇帝赵构看后说:“秦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盖闻二帝、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
秦桧又奏请说:“圣上恩泽宏大,秦桧肝脑涂地当报答。只是微臣想把圣上给我的恩赐,转让给冒着生命危险护送我的王安道、冯由义等人。”于是朝廷授予王安道、冯由义官,很快又改为京城官员,甚至连当时的船舟郎孙静也被补为承信郎。
以前的时候,宋帝赵构虽然多次派遣使者去金国,但都是且守且和,而专门与金人解仇议和,则是自从秦桧才开始的。
宋皇帝赵构看到秦桧最了解自己的心事,就有将他任命为首席执宰的想法。
秦桧的朋友范宗尹自从收到秦桧送给的礼物之后,更加推举秦桧。
绍兴元年(1131年)二月,范宗尹上奏说:“臣观天象有变,当避殿减膳。而今人情危惧之际,恐怕不可以虚文摇动民众视听,望陛下修德以消弭灾祸。臣等辅政无能,按照礼仪应当全部罢免。”意思是作为执宰的赵鼎等人应当为此负责,免去职务。
宋帝赵构当时还想再观察一下秦桧,又加上对赵鼎还没有完全放弃,就对一众大臣说:“日为太阳,是人主之象,即便是有灾祸,与你们众卿有什么关系!只要君臣同心,推行安人利物的实事,就是有天变也不致为灾害的。”
这一天,宋帝赵构因为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当初在南迁过程中的忠心护卫,准备把他提拔为节度使,但是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赵鼎认为辛企宗并没有什么军功,不能提拔奖励,坚持不起草任命诏书。宋皇帝赵构很不高兴,就对赵鼎说道:“朕贵为天下之主,竟然连护卫自己的将领也不能提拔照顾,那还贵在什么地方!”
赵鼎说道:“天下固然是圣上的。可是圣上既然让我身处枢密,我就要对用人负责。没有军功却要提拔重用,我怎么向众人解释,以后怎么调度将士积极性?臣不敢奉诏。”
宋帝赵构说道:“护驾南迁,怎么不算军功?”
赵鼎说道:“护驾南迁固然辛苦,但是那也有许多人在啊。况且,辛企宗没有动一刀一枪,没有受伤流一滴血,擦破一块皮毛,怎么能按军功奖赏呢?”
宋帝赵构闷闷不乐说道:“那你不干就算了,休息去吧!”
赵鼎就装着没有听明白皇上的意思,就说“原来圣上规定大臣每十天休息沐浴一天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宋帝赵构冷冷地说:“一日休息事务,还不至废事吧!假使一月间措置得十件事情,虽然一月休息二十日又有什么危害呢!若果无所施设,什么也不干,虽然从早到晚、穷夕日月有何补益呢!”
赵鼎开始还不愿意辞职,直到这时才看到宋帝赵构对他已经不信任了,就慌忙乞求皇帝恕罪。宋皇帝赵构又想起了赵鼎担任枢密使,调度不力而使赵立丢失了楚州的事情,就非常生气地说:“你也不用谢罪。你先以本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去吧。”
宋帝就顺势把他免职,让他去奉祠,除知平江府,后来又改知建康,再后来又移知洪州。在旅居途中,他听到子规一声声的啼叫声,感慨万分,就写了《贺圣朝·道中闻子规》:
征鞍南去天涯路。青山无数。更堪月下子规啼,向深山深处。
凄然推枕,难寻新梦,忍听伊言语。更阑人静一声声,道不如归去。
这样,宋帝赵构就名正言顺地提拔礼部尚书兼侍读秦桧为参知政事了。
赵鼎被免职后,宋帝赵构又想继续任命辛企宗,参知政事谢克家上奏说:“辛企宗确实没有大的功劳,如今骤然提拔重用他,别人肯定要非议这件事。这只能使得赵鼎得名,辛企宗得利,而陛下独负诽谤于天下后世啊。”宋皇帝赵构只得暂时停止了这项任命。
但是几个月之后,仍然以京畿第二将兵一千多人转隶于神武中军,将中军扩大到六千多人。这样,扩大了统制官辛永宗的权力,等于变相提拔了辛永宗的职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看到南方民众生灵涂炭,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吕颐浩,上奏乞求圣驾亲征,讨伐金人和盗贼李成,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宋皇帝赵构一心求和,不愿意用兵,但又不能打击吕颐浩的积极性,就说:“吕颐浩奋不顾身,为国讨贼,群臣所不能及。但是与盗贼相距,不考虑彼此长短优劣,容易轻进,这样容易导致失败。现今我们兵既少又衄,应当持重稳当一些,现在赶紧派遣王侄引兵前去帮助吕颐浩吧。”
范宗尹说:“吕颐浩的意思是想得到韩世忠的兵马。”
宋皇帝赵构说:“若派遣韩世忠提全军前去,那么破贼就绰绰有余了;但敌人骑兵尚在江北,不可派遣韩世忠遽行前往。”
李回说:“李成之所以有胆量敢于拥众跨江跳梁,正是倚靠着金人南侵之势,就知道朝廷不能遣发大兵讨伐他。若陛下亲御六师,移跸饶、信之间,那么李成就吓破胆了。”
宋帝赵构说:“朕日夜想着这些事情,多次决意去亲征。等敌骑稍稍往北移动时,派遣韩世忠先作为前锋出发,朕带领大兵后继支援他们。咱们现在可以先以重赏招降盗贼,允许他们回归自新,这样李成必定容易擒获,也就不用多杀士众了。”
于是在绍兴元年(1131年)三月,张俊请岳飞一起前去伐讨盗贼李成。这时李成的手下大将马进侵犯洪州西山附近。岳飞说:“盗贼贪婪而不考虑后果,若以骑兵自从上流杜绝生米渡口,出其不意,盗贼肯定就被消灭了。”
岳飞就请自为先锋,张俊大喜。岳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入其阵,他的部从也赶紧跟上来了。马进一看岳家军来势凶猛,大败而逃,去了筠州。
岳飞抵达城东,盗贼出城,布阵十五里,岳飞设伏,以红罗为旗帜,上刺一个大“岳”字,又选精骑二百匹随着旗帜前行。盗贼觉得他们人少,就奔过来袭击他们,结果岳飞的伏兵杀出来了,盗贼又大败而逃。
岳飞使人告诉盗贼们说:“不愿意跟从盗贼的人请坐下,我们不杀你们。”结果坐下而投降的盗贼达到八万余人。马进以剩余兵卒溃奔到南康去了。岳飞连夜引兵到朱家山,又斩杀了乱军的大将赵万。李成听说马进失败了,就亲自引兵十余万赶来。岳飞与李成的大军相遇于楼子庄,又大破李成贼军,追斩杀了马进。李成逃走去蕲州,投降伪齐刘豫去了。
岳飞又先后平定了江、淮盗贼,张俊奏请岳飞功为第一,朝廷就把岳飞加为神武右军副统制,留洪州,弹压盗贼,接着又授亲卫大夫、建州观察使,后又升为神武副军都统制。
看到大臣们屡次劝谏宋帝赵构御驾亲征出兵抗金没有结果,监察御史韩璜就上奏说:“臣误蒙使令,带着使命巡查湖外,民间疾苦,按法应当奏闻上听。自从江西到湖南,无论郡县与村落,凡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被金人焚烧为灰烬;金人所过的地方都被残破,十室九空。我询问当地居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回答说都是因为金人未到而溃散士兵先到了,金人既北去了而跟在后面袭逐的宋师又到了。金敌、官兵、乱军、盗贼,他们劫掠的过程都一样。凡是城市乡村,搜索殆遍了。而盗贼既退去了,疮痍尚未复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夺取;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民众嗷嗷之声,比比皆是。因此民心散畔,不绝如系,这正是微臣所以想告诉于陛下的。现在各州县的情伪状况,陛下既已尽知,就应当蠲烦去苛,恩意温暖人心。臣的馀忠之心,只欲陛下谨信诏令,务在必行。”宋帝例行公事一般地下诏说:“稍后就准备下旨降德音宽恤事件,各州县自宜悉意奉行,违者交由监察案劾,御史台察治处理。”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却说绍兴元年(1131年)二月,金人攻打德顺军,经略使刘锡弃城逃遁而去。
金人开始觉得自己兵少,不敢由秦亭直接进攻,扬言分三路进攻,实际上只是沿边进行攻掠。熙州(辖境相当今甘肃省临洮、康乐、渭源等县地)向来以养马着名,金人攻取这里后,搜取了大量军马物资。马步军副总管、中亮大夫、同州观察使刘惟辅看到经略使刘锡已经逃走了,本来也准备逃走,忽然想到熙州还有许多粮食积粟,害怕敌人得到它们,就急急忙忙出了帐门,赶紧让人烧掉了粮草。金人敌军追赶,他的部下许多人逃走了,刘惟辅与亲信数百人藏匿于一座山寺中,派遣人到夏国要求当附属,夏国不敢受,于是刘惟辅的亲信赵雨到金军大营投降了。
赵雨为了升官发财,就带领金军抓住了刘惟辅,许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宝诱惑他,刘惟辅一句话也不说,把手中的水杯摔在地上,对着投降后现在成为坐上客的这些人说:“国家不负你们,你们现在竟然不放一枪一箭就投降附贼了!”自此以后闭口不言。这样,熙河地区全部落入金人手里。
在这次关陕地区的战斗中,士大夫守节死义者人数众多。
陕西耀州人、守朝请郎、知州事刘化源当时防守陇州,陇州被金人攻破后,刘化源不肯投降,金人使卫兵看守着他,他自杀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找到一个机会,乔装打扮逃入河北,贩卖蔬果,终不屈辱,隐居民间去了,陕西、甘肃等西部人士非常敬重他。
还有秉义郎、权知扶风县康杰;忠翊郎、知天兴县李伸;成忠郎卢大受;武功大夫、知环州安寨田敢;武功大夫、秦凤路兵马都监刘宣等人都战死。
当时,金人每攻下一座州县,就又任命宋人原来的防守官员继续担任金人的州县防守官吏,只不过是换一套任命文书罢了。
敦武郎、秦州定西寨都监兼知寨郑涓,被金人所围攻,他袒臂而战,后来城池被金人攻破了,他自刺不死,金人欣赏他的高风亮节,也就不杀害他了。
文林郎、知彭阳县李喆也不投降,他带领与居民逃跑到州县边境上,金人抓获了他,准备继续让他当官,他先后三次都拒绝了。其后过了很长时间,金人以为他是归附金国的,就任命他为儒林郎,李喆告诉金人官员说:“我原来是被你们捕获的,不敢接受归附之赏。”就把任命书还了回去。
金人占领了熙河地区之后,带领大军准备返回北方。这时宋将军李彦琪防守在古原州,宋人张中孚及其弟张中彦引导金人劫持了李彦琪,然后一起投降金人。这样,金人就全部占领了关中地区。
金人又把这些地方交给伪齐皇帝刘豫。刘豫就升渭州为平凉府,去掉庆阳、延安府名,恢复旧州名,即以叛将张中孚守平凉府,张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守环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