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梁方平的军队溃败后,何灌的军队也望风溃散,京城开封以外再也没有宋军守城了,开封就成为了一座孤城。
听说浚州失守,半夜凌晨时分,道君皇帝仓皇出通津门向东逃去。
宋帝赵桓听说了大败经过,十分气愤。他把韩世忠召到便殿,详细询问梁方平的指挥得失,对韩世忠的英勇行为进行了奖励,把他晋升为武节大夫。
看到已经毫无退路,宋帝赵桓在主战派大臣李纲等人的鼓励下,只得硬着头皮进行固守抵抗。他先是贬斥佞臣,收买人心,把朱勔放归田里;责令王黼为崇信军节度使,永州安置。又任命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允许他便宜见机从事;命令兵部侍郎李纲、知开封府聂山为参谋官,把兵马集结于殿前司。
这时,金将斡离不已经带领大兵渡过黄河,宋帝赵佶向东南方向逃跑了。
这天晚上李纲在延和殿中值班,听说宰相权贵们请求宋帝赵桓出逃到湖北的襄樊、邓州。李纲连夜紧急觐见皇上,禀奏说:“听说圣上要出走避开敌人,如果有这事,国家社稷就危险了。而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传位陛下,今舍之而去,这能行吗?”宋帝赵桓默然无法回答。
宰相白时中认为都城不可守,李纲说:“天下城池,难道还有比都城更坚固的吗?如果都城你们认为都不坚固,哪座城池才算坚固?况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都在这里,现在却要丢弃这里,准备在哪里找如此坚固的地方去呢?”
当时内侍陈良弼负责管理京城建设,他从内殿出奏说:“京城楼橹损毁严重,好的只剩下百分之一二。又城东樊家冈一带,濠河浅狭,绝难保守,大家还是再考虑一下。”
宋帝赵桓对李纲说:“你现在同蔡懋、陈良弼一起去实地看看,朕于此等候你们。”
李纲回来后,宋帝赵桓问:“怎么样呢?”
李纲说:“城墙很坚固,而且很高大。楼橹虽然不是很完备,但这不是防守的重点。濠河只有在樊家冈一带,以前是皇家园林禁地不许开放,所以也没有疏浚排除淤泥,现在确实已经很浅显狭窄了。但是仍然可以精兵强弩占据这里进行防守。”
宋帝赵桓环顾一圈,问大臣们说:“那咱们该怎么办?”大家又是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李纲又说:“今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等待勤王之师。”
皇上又问谁可以担任将领,李纲说:“朝廷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本来就是将用之于有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虽然未必懂得军事用兵,但是他享受的是这个职位的待遇,领的是这个职位的俸禄,安抚将士以抗敌锋,当然就是他的职责啊。”
白时中吓得面如土色,忿恨地说:“我确实不懂军事,你能你上啊!你李纲能带兵出战吗?”
李纲慷慨激昂地说:“如果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我将军治兵,愿以死报答朝廷。但是我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怎么能有你们那样的官威呢!”
这些权贵平时就看不惯李纲的刚正秉性,看到他自己要往火坑里面跳,非常高兴,赶紧将带兵抵抗这个烫手的山芋交了出去。于是他们纷纷提议让李纲带兵抵抗。
宋帝赵桓问宰相还有没有空缺职位,赵野说还有尚书右丞这个职位空缺。就这样,又是火线提拔,任命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同知枢密院李棁为副职,聂山为随军转运使。
李纲又说:“我今天已经正式上任,但是还穿着绿衣服,将领士兵们还以为我是冒充的,金人也不会承认我。”
皇帝赶紧给他赐予袍带并笏板,李纲穿好衣服之后说:“在这艰难时刻,我就不敢推辞了。”皇帝这时匆忙吃了几口饭,其他宰相权贵也站在崇政殿门外屋檐下面吃了几口饭,他们却继续商量逃跑路线。
李纲看到他们窃窃私语商量逃跑的情况,于是又力陈所以不可去的理由,就再次劝阻说:“当初唐明皇听说潼关失守,当时就跑到四川去了,宗社朝廷,碎于贼手,好多年之后才恢复。当时范祖禹就说他们错在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金兵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犹如神龙脱于深渊,就没有任何屏障了。如果皇帝的车驾早上出发,都城下午就破烂了。如果是这样,虽然有我们这些人在留守,何补于事呢!宗庙朝廷,都将成为丘墟,愿陛下审慎思考一下。”
宋帝赵桓有点心动了,这时一心想着逃跑的内侍王孝竭从旁边说:“中宫、国公已经逃跑了,陛下岂可留此!”
宋帝赵桓大怒,喝骂道:“你们不要争执了,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
李纲赶紧哭泣着俯伏跪拜。这时燕、越两位王爷也赶到了,他们也认为应当固守。宋帝赵桓下定决心留守后,让人把中宫、国公又劝说回来。
宋帝赵桓又给李纲说:“我今天就因为你而留下,治兵御寇,保卫京都,身家性命就依靠你了。”
李纲接受任命后,与同知枢密院李棁出来,当夜就住宿在尚书省。结果半夜时分,宋帝赵桓又听从宫人的诱惑,准备早上出逃。
第二天早上,李纲入朝,看见禁卫士兵擐甲执戈,乘舆服御,皆已陈列,六宫襆被正准备往马车上装载。
李纲厉声问禁卫士兵说:“各位弟兄们!你们愿以死守宗社吗?还是跟随他们出逃呢?”
士兵们都说:“愿以死守!”
李纲出来,与殿帅王宗濋等人进去见宋帝赵桓说:“陛下已经答应臣留下,今天怎么又要出行呢?将士六军的父母妻子,他们全在都城,大家都不愿意留下他们而自己逃走。这些士兵万一中道奔散逃跑,谁还会为陛下守卫呢?况且敌骑已经逼近,他们知道乘舆之去未远,以精兵健马疾追,拿什么抵抗他们呢?”宋帝赵桓这才感悟了,命令不要出城。
李纲赶紧传旨对左右说:“圣上已定下守城了,再有敢说逃跑的人立即斩首!”于是赶紧出传圣旨,禁卫军将领皆拜伏大呼万岁。
天亮之后,宋帝赵桓亲临宣德门,百官将士班楼前集合。宋帝赵桓亲自劳问将士,鼓励大家坚持固守。又派合门官把皇上的问候宣谕六军,将士们都感泣流涕,于是大家都同仇敌忾,下决心固守京城了。同时,朝廷赶忙派遣使者督促诸路勤王兵入援。
这时高忠义听说朝廷起用李纲守卫京城,也赶紧赶往京城勤王,帮助李纲一臂之力。在京城西侧,恰好碰到了几匹逃逸出来的骏马,高忠义看准其中的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一跃而上,骑上它飞奔京城去了。
见了高忠义,李纲喜出望外,说到:“没想到贤弟竟然来了。这里许多文武大臣都是逃的逃、躲的躲,你是一介白衣散官竟然来了,真是令人敬佩。”
高忠义说到:“相公过奖了。我只不过是想助你而已,也算是保卫家园啊。”
李纲问道:“贤弟有何良策呢?”
高忠义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朝廷大政方针已经制定好了,我只是去执行就可以了。我是白衣散官,不能统领兵帅,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啊。”
李纲见他这么说,只得说道:“我知道兄弟武功高强,才思敏捷,又是行走江湖的,见多识广。不若先在京城跟随军民守城落脚,有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再招呼你。”
于是高忠义也加入守城军民搬运滚木、石头、修建防御工事的队伍中去了。
到了下午,金元帅完颜宗望带领大军已经到达京城西北,屯驻在牟驼冈。这里曾经是宋廷军马的天驷监,军马的粮草、豆子等物资堆积如山。当年郭药师来朝廷时,经常在那里打马球。现在金兵攻过来,郭药师就引领他们,直接奔赴到这里。
由于当时宋军溃败时,烧毁了桥梁,金人现在渡河,速度很慢,只能利用小舟船每次装载十来人渡河,经过五天五夜,骑兵才渡完,而步兵还没有集结好。就这样一边集结一边渡河,又好几天才渡完。
金人占据牟驼冈后,得到宋廷的骏马两万匹,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宗望笑着对沈琯说:“宋廷可谓无人啊,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辈岂得渡过河吗?他们这些军马粮草岂能白白送给我们吗?”许多宋军将领看到这种情况,气得痛哭流涕。
自从皇帝登城楼守御之后,京城军民就加紧时间准备城墙四周的守备。
宋帝赵桓又任命李纲为亲征行营使,允许他便宜从事,全权指挥。
李纲于是安排,城墙上每隔一百步用兵一万二千人,而保甲、居民、厢军这一类的人员不用参与,他们只负责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做些防守之具的准备工作。
城池四壁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其它城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军,中军八千人,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日夜抓紧时间进行操练。命令前军居通津门外,守护延丰仓,这个仓库里面有豆粟四十馀万石,其后勤王之师集城外者,就得靠这些粮食养活。命令后军居住在朝阳门,占领樊家冈,使金骑不敢靠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以备缓急。经过紧张准备,治、战、守的安排才刚刚完毕,而敌兵就已经抵达城下了。
这一天上午,金人攻打宣泽门,以几十条火船顺流而下。李纲登临城上,募集两千人的敢死队,再布置铁拐子于城下,敌人火船到跟前,就以长钩钩住它,举起大石块砸碎它。又于护城河中流排置杈木,再运来蔡京家山石叠放在门道间,就水中斩获百馀敌人。
中午,金军攻通天、景阳门一带非常猛烈。皇帝任命李纲督将士防御,李纲请求再带领禁卫班直善于射箭的一千人名士兵跟随他。敌人方才渡壕,以云梯攻城,禁卫班直士兵乘城射之,金兵皆应弦而倒,宋军将士无不神勇。
宋军士兵对待金人,近前的以手炮、檑木击打他们,远的以神臂弓射击他们,又远者以床子弩坐炮轰炸他们。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淹死的,有登梯而坠下摔死的,有中矢石而踣倒的,死伤纷纷甚众。李纲又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云梯数十座,斩获酋首数十级。敌人又攻陈桥、封丘、卫州等门,矢集城上如蝟毛,李纲登城督战,宋帝赵桓派遣中使劳问,手札褒谕,赏给将士们内库酒、银碗、采绢等以颁将士,将士人人皆欢呼。从早到晚,杀获几千金人,敌人于是撤退了。这一仗,武泰军节度使何灌壮烈牺牲了。
在这样抵抗一段时间后,敌人的攻势稍微减缓了一些。金人看到宋廷这次下了死拼的决心,知道短时间不会攻克,又听闻宋帝赵佶已经内禅,就准备退回去了。
这时,郑望之报告皇上说,金人派使者前来,说如果宋朝廷能派遣亲王、宰相到军前议和,就可以暂停进攻。宋帝赵桓四周看了看宰相权贵们,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到这种情况,李纲说还是我去吧,宋帝赵桓不允许。于是就让李棁奉使,郑望之当副使。退朝之后,李纲问宋帝赵桓为何不派遣他去,皇上说:“你性格刚烈,主要担心你去谈崩了。因此不可以去。”
李纲说:“宗社安危,在此一举。李棁柔懦,恐误国事。”因此接着说:“敌人贪婪无厌,又有燕人郭药师非常狡狯地给他们出主意,他们张大声势,肯定提出过分要求。如朝廷不为所动,措置合宜,挫其锋芒,他们就会知难而退。若果朝廷震惧,他们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他们就会知道中国无人,更加贪婪凯觎,也就没完没了了。”
李棁、郑望之到了金人军营,宗望南向坐着会见了他们,然后派遣燕人王汭等人传话说:“你们都城危如累卵,破在顷刻,我们所以敛兵不攻它,是为赵氏宗社考虑啊。现在议和所须犒师金银绢采各以千万计,马驼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称我们的国主为伯父,凡燕地、云中的人逃跑到中原地区的,都归还回来。再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人质。”李棁、郑望之等人一句话不敢反驳,只能讨好他们说:“你们远来辛苦了。这里有我们皇帝赐给您的一万两黄金以及十多缸酒果。”金元帅宗望让吴孝民接受了这些。
晚上,金人派遣萧三宝努等来说:“你们南朝多不守信,必须来一亲王为人质;割地也必须以河为界。”郑望之只答应再增岁币三百万,其它的不敢多说。萧三宝努就这还不满意,气呼呼地回去了。
李棁、郑望之回来后在福宁殿将金人这些和谈条件报告给了宋帝赵桓,宋帝赵桓让大家商量一下。朝廷大臣一看又能歌舞升平了,赶紧催促皇上答应了金人的条件。
李纲再见宋帝赵桓,上奏说:“金人索要的金币,就是竭尽天下财物都不足,况且都城里面怎么能够呢?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是我们国家的根本屏蔽,把它们割让给金人,我们拿什么屏障立国呢?至于派遣人质,即便宰相可以去,亲王也不当前往。不若派遣一个能言善辩之士姑且与他们商议条件,拖延宿留几天,等到我们大兵四集,而他们孤军深入,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也就退回去了。如果到那时而与他们商议,他们就不敢轻视中国,这样才能长久议和啊。”
宰执大臣们只想着赶紧议和,然后去吃喝玩乐,根本不愿意听李纲啰啰嗦嗦的建议。李纲无奈之际,就要求辞职。宋帝赵桓安慰他说:“卿先出去整治兵事,议和的事情慢慢商量。”李纲刚一退出,朝廷议和的誓书就已经写好送给金人去了。金人他们所提的条件全部答应,并以一个王爷和一名主要大臣作为人质。同时,再将中山、太原、河间府并属县及以北州军,按照誓书议定交割给金国。如果金人还不满意,再将所毗州府割让给金国。
为了筹措给金人的岁币,朝廷最后下诏说,“凡是借私家金银,有敢隐庇转藏者,并行军法;倡优则籍其财。”经过掘地三尺的搜刮,最终得到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四百万两。经过这次搜刮,而民间所有财产已经空乏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