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菲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掀开锅盖撒上芝麻和葱花。
她大呼一声:“哇,好香啊。”
随即,他和李驰一起拿出碗筷还有醋瓶过来,我们一起围着高脚桌吃起锅贴来。
李驰狼吞虎咽地对胡之菲打我小报告:“菲菲,你快说说司葭,这丫头脑子不好使。”
“去你的。”我瞪了李驰一眼,“叫我姐。没大没小的。”
我用筷子挥开李驰的手去拿醋瓶。胡之菲翘着漂亮的兰花指指了指我,转头对李驰笑着说:“你才知道司葭是这个德性呢。你知道我是怎么评价她的?”
我一边咬着锅贴,一边拿眼瞪着胡之菲,她才不惧我的眼神,不给面子地嘲笑我说:“老实本分、婆婆妈妈、胆小怕事。”
李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耸动不已,一边连连点头说:“太特马精辟了。”
“我不理你们了。”我朝着他们两个鼓了一下鼻孔,埋头专心吃锅贴。
两人拿我开涮了两句,大概怕我真的生气,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收起了笑容。
“葭葭,李驰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啊?”胡之菲关心我道,“你又怎么了,他说你傻?”
“我每周六晚上要去给一个学生补课。”我抬头看了看胡之菲,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了真相。
胡之菲的反应和李驰如出一辙,她比较客气一点,至少暗讽了一句:“真该给你颁个学雷锋标兵。”
“哎呀。”我听了更烦了,“我也是没办法呀。就是那个送我手机的学生家长拜托我的。那个手机就值五千块,我还好意思收他钱吗?”
这只是一半的事实,可我实在不想把另一半的原因说出来。另一半还因为黄子文妈妈用我的职业前途“威胁”我。就算我和黄子文没什么,可要是学生暗恋老师的事情真给传了出去,我该怎么在学校里抬得起头来,那李莉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再加上我刚开学就接二连三收到花,又因为和林飞宇“眉来眼去”被侯主任找去谈过话,这么一来,有好事者就该可劲的发挥想象力“造黄谣”了。
胡之菲说的那句“老实本分”我是认可的,正因如此,我才不允许自己成为流言的中心。
胡之菲想了想说:“这不对吧。人家能一出手就送个手机的。还会在乎这点补课费?是不是你自己硬是要推辞的?”
“也没有吧。但是有规定说在职老师不是不让兼职嘛。所以我就没收钱。”我喃喃道。
胡之菲对我连连摇头:“司葭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人是不是该变通些呢?你去人家里补课,又没有外人看见,人父母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举报你收钱。他们要给,你就拿着呗。”
“你说的对是对,可是……”我叹了口气,“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上次收了礼物我已经觉得很不堪了。现在又要收补课费。这不是违背我当初说的,考上编制就不补课的原则了吗?”
“可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呀。”胡之菲恨铁不成钢地冲我嚷道。
李驰抬起胳膊肘搡了一下胡之菲,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你别说她了。这孩子有道德洁癖。除非有一天发生什么毁她三观的事,否则她一辈子都是这样。”
胡之菲补充了一句:“之前傅恒那个事还不够毁她三观吗?我看毁三观都不够,得信仰崩塌才行。”
李驰琢磨了一遍:“信仰崩塌。”随即与胡之菲对望了一眼,像是表示赞同。
他又转头看向我,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却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心疼。我突然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我又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李驰一开始用了那种手段帮我,我是不是真的能考上编制呢?这将是永远横亘在我心头的一个谜。
……
转眼到了晚上,我按照陈淑敏发给我的地址来到了黄子文在碧云的别墅。
那小区很开阔,绿化茂密,每一栋别墅都像是坐落在树荫掩映下。
我踏上台阶,按响了电铃。
过了一会儿,像是保姆打扮的人,走出来替我开门。
她领着我走进去,陈淑敏穿着一套质地良好的居家服站在玄关处,她冲我笑了笑:“司葭,你来了啊。辛苦哦。”
“还好。”我温和地笑笑。
陈淑敏带我上楼,一边回头对我说:“黄子文在书房写作业呢。”
我点点头,但突然感到心里有些紧张,软底的拖鞋踩在木楼梯上,悄无声息,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到了楼上,陈淑敏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一句:“妈,是不是司老师来了?”
“是呀。”
我站在陈淑敏的身旁,看到她脸上有些讨好的样子,这是面对我的时候所没有的。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她好像有点害怕她的儿子。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作为家长却会忌惮。真的很奇怪。我不理解,为什么陈淑敏对我说话的时候各种拿捏,对着自己的儿子却是小心翼翼。
真是奇怪啊……
陈淑敏打开门,我们站在门口,与此同时黄子文正转过头,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亮。
“司老师。”他高兴地叫我。
陈淑敏看看我,推了我一把:“那你们学习吧。我下去让保姆切点水果。”
“妈,你一会儿上楼的时候也要敲门。”黄子文认真地说,“我不想学习的时候被打扰。”
陈淑敏淡笑一下,说:“保姆哪回不敲门呀?那你们上课吧。”
她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我和黄子文,气氛莫名的诡异,尤其是陈淑敏对我说了这么一通话之后,我看黄子文便觉得有些膈应。
他倒是和往常一样,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你坐这边吧。”
“那你坐哪里?”我看书桌旁就一把电脑椅。
他从钢琴旁边搬了一把琴凳过来:“我坐这边呗。”
我看看这欧式琴凳,说:“这没有腰靠的坐着不舒服吧。我坐板凳,你坐原来的位置就可以。”
“那你坐。”他对我坏笑道。
我坐过去,然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脚都点不到地上。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升降电脑椅咔咔两下放到最低,憋着笑对我说:“那琴凳是按我身高订制的。”
“哦。”我有些窘迫,悄悄用目光环视房间,感觉整个书房异常的大,像是个会客室。不仅有超大的书桌,立式钢琴,还有一个沙发,沙发前的电视柜上放着游戏机和电视机。
我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没提游戏机的事,问了一句:“原来你还会弹钢琴啊?”
“嗯。”他点点头,“我会的可多了,钢琴、网球、游泳、骑马……我小时候读的又是国际学校,反正群里有家长报什么班,我妈就跟风给我报什么。”
“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才有。”我感叹了句。
他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那我跟你换。我小时候那是傻,我妈叫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要是换了现在,我才不干呢。”
“换不了。”我自嘲地说,“我们那小地方都没这些班可上。”
“你哪里人?”
“苏州。”
“苏州挺好玩的啊。”
黄子文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我笑笑,看看那台钢琴心想,我倒是真想换,可惜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