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胡之菲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她摸着脑袋,慢慢坐起身来。这时,我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拿包去上班。胡之菲看到我的身影后,用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叫住了我:“司葭!”
听到她的呼唤,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她。只见胡之菲脸色有些憔悴,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地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答道:“去上班。”说完,我又心虚地继续整理自己的包包。
胡之菲似乎有些惊讶,她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你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吗?为什么还要上班?”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胡之菲身边坐下,有些谄媚地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她,让她喝口水先润润嗓子。胡之菲接过水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不是学习,是上班?”
我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啊,菲菲。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其实,我以前的同事打电话给我,帮我在培训机构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我怕你知道了生气就一直没敢跟你说。”
胡之菲听了我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司葭,你竟然还在做教培老师呢?这国家不都关了一批了吗?”
“我们那是小作坊。不是连锁品牌。”我为自己辩解道。曾经我也犹豫过,可那阵子实在太受打击了,至少兼职可以缓解内心的焦虑吧。
我看了看胡之菲,她脸上现出些不悦。
胡之菲问我:“司葭,我是说万一,万一考编真考上了,你还继续留在那补课机构做兼职吗?”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想起我们工作室里兼职的那些在校教师,确实就有人敢冒着被举报的风险赚些外块的,可我不会,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划不来的。
我恐怕胡之菲也是担心这个,便很坚定地看着胡之菲摇了摇头说:“到那时,我肯定会辞掉机构工作。考编这么辛苦,教师编这么来之不易,我会很珍惜的。”
胡之菲笑了笑,没有明确表态,倒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像你的个性能说出来的话。”
“我啥个性啊?”我噘着嘴拿眼斜她。
她毫不客气地埋汰我:“老实本分、婆婆妈妈、胆小怕事。”
“胡之菲你过分了昂。说我三个词,两个都是贬义词。”我装作生气地瞪她。
胡之菲变本加厉:“你错了,是三个词都是贬义词。老实本分可不是夸人的。”
“你讨厌啦。”我扑到床上和胡之菲扭打到一块儿,她拿枕头推开我,我要伸手去挠她,挠了个空。就这么,我被胡之菲偷袭得滚到了床边,眼睛瞄到床头的小闹钟已经指向了七点五十。
我赶紧推开她。重新把头发梳好,我对胡之菲说:“我先上班去了。快迟到了。”
经过客厅,桌上摆着早点,我顺手用食品袋装了个包子对李驰扬了一下说:“谢谢啊。田螺小伙。”李驰惊讶地抬了抬眉,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下说:“你要出门吗?坐我车吧。我送你。”
我惊讶地看看他:“你送我?”
“你不是快来不及了吗?”他看了我一眼。
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我快迟到的,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不耽误你送外卖吧?”
“不耽误。”他没多跟我废话,推着车下了楼,我系上头盔跨坐上他的摩托车时才想起来,他好像说过“只有晚上才送外卖,白天做别的兼职”,可是他要是发传单的话,现在出门也太早了点吧?
坐在车上吃包子,看着他在车前车后走来走去,将后面的外卖框绑好。他今天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衬衣,里面穿着一件健身房发的紧身t恤,下面是黑色有金色星星花纹的沙滩裤。这一身黑有些奇妙啊。倒显得他挺白的。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正要从前面跨上车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了句:“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也不爱刨根问底,撇了撇嘴跨上车子,准备发动。
我的包子正好吃完,将塑料袋往口袋里一塞,双手揪住他的两侧衬衣衣角,我以前坐他的车也像这样。可今天他却回头说了句:“能不能别拉我衣服,这衬衫容易皱。”
“哦、哦。”我赶忙松开手,逗了他一句,“这衣服也是挺贵的吧。”
他点了点头,说:“我准备开车了。”
“哦。”我手没处抓正反手抓着座椅后面的金属呢。
他轰的一下发动摩托,车子嗖的一声蹿了出去。我哗的一下砸到他后背上,骂了句:“你要死啊。开这么快做什么。”
“慢不了。你要迟到了。”他不冷不热地说,“抱紧我。”
我伸手刚搭上他腰间,他单手拉过来,将我的双手在他小腹中间一扣。
我手短,他背宽,我抱着他,整个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他的后背好热,夹杂着洗衣粉和男人味的体香。我的脸蹭在他起伏的脊骨上,慢慢的脸红起来。我往后挪了点,他突然打了个曲线,绕过一个水坑,我又抓紧了他。
还好,车站很快就到了。他叉着双腿利用腿长优势当脚撑,我扶着他的肩膀下来,解下头盔扔给他。
“谢谢。再见。”我一边梳理着乱发,一边红着脸对李驰说。
李驰抱着头盔看着我,停顿了一下对我点了一下头。
我很快被上班族汇聚的人流裹进了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的凉风吹来的时候,我想明白了,李驰今天特意送我的原因。
——他昨天喝错了我的酒,跟我道歉呢。哈,原来是这样啊。这头倔驴,说句不好意思会死啊。还这么大费周章的。
我朝气蓬勃的走进工作室,正看到田甜弓着背,在会客区里坐着。我心情不错,想走近她,吓她一吓。可走近了才发现,她正皱着眉、低着头,看着手机在发呆。
“怎么了?田甜。”我拉开座椅坐到她身旁。
田甜轻微用手掌撑着前额,把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催款信息给我看:
田汉林家属,您现已拖欠本院住院费6054.4,请您尽快到一楼收费处缴费,以免影响后续治疗。
她说了一句:“田汉林是我爸,医院刚才发给我的。说上半年要进行财务结算。他这笔费用如果不及时付清,医院就不给他治了。”
我心里突然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我听出田甜的意思是想问我借钱,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已经借给她一万了,那笔钱还是胡叔叔让我去买衣服的钱。我内心不情愿再付出了。
可是同时,我又很同情田甜,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棵在烈日底下被晒蔫儿了的稻禾,一点属于同龄人的生机都没有了。
我咬了一下嘴唇,安慰田甜:“那家里亲戚朋友还能筹到钱吗?”
田甜冷笑一声:“我爸瘫痪这么多年,家里早就没什么亲戚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富在山中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邻。我家现在就是这么个鬼样子。”
“司葭。”老魏那专属于中老年男人的浑厚的男中音在我身后响起,他从门口的接待台后面抬起头对我敲了敲手腕上的老式上海牌手表。
我忙站起身对田甜说:“那我先去上课了,田甜。”
我有很多时间都很讨厌老魏,唯独此时,觉得老魏的出现宛如及时雨。我夹着书经过他接待柜台的时候,朝老魏笑了笑。
老魏也朝我笑了笑。那笑容自然不是冰释前嫌的意思,而是一种属于工作场合的客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