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驰就要出门,可我看他那眼睛比昨晚更紫了,我叫住了他。
“你今天休息一天吧。都伤成这样了。不得吓着客户呀?”
“没事儿。就这点。”他虽不以为意地戴上头盔,但头盔滑过眼角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嘶”了一声。
“瞧瞧,逞能。”
他没和我拌嘴,一边系着带子一边抬着下巴说:“戴上就看不见了。”
“你送闪送吗?”我突然问他。
“怎么了?你想寄东西啊?”
“送个大件多少钱?”
“送到哪儿?”
“十公里。”
“三十。”
“行了。那你把我闪送到医院吧。我今天上午没事,去看看菲菲。”我打开手机给李驰转了三十。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随后点了收款。我俩一起出了家门,他费劲扒拉地把那黑电驴搬到楼下,我在旁边说了句:“你这每天上上下下不嫌麻烦呀。”
“没事儿,就当锻炼了。我这车挺贵的。”我看他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不敢跟他说话了。
到了楼下,我戴上头盔,他把外卖箱子放到脚下,让我坐上车,他跨上车,我抓着他的衣角。
他说:“你一会儿问问医生能不能早点出院,我昨天去医院看她,她就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再说了,轻微脑震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但凡打过架……”
李驰话说一半刹了车,拧了拧手把发动车子道:“我看她精神不错,身上就是些皮外伤,又不需要输液,她又想回来,要不你找医生商量下呗。”
我大声在李驰身后说:“她爸不让她出院。说她单人间住着挺好,医院里还有中央空调。”
李驰迎风发出一句:“卧槽,把医院当旅馆这是什么骚操作?”
到了医院,我要上去了,李驰又问我:“她爸到底为啥不让她出院?”
我撇撇嘴:“怕她瞎折腾呗。你听说过她最近要搞直播工作室的事吗?”
李驰没什么反应,就说了句“哦”,表示知道了。
我有些奇怪,问他:“胡之菲想退学搞直播,你没啥想法?”
“你想让我有啥想法?”他一贯漫不经心的回答,可见我还没走,忽然勾了勾唇说,“如果我是她爹,我就支持她!”
我一拧眉头,正在思忖他为啥瞧不上大学文凭,可一抬头正见他笑得好不得意,这才知是上当了。
我重重拍了下李驰:“你要死啊。敢占胡大小姐的便宜,我一会儿上去告诉她。”
李驰笑着合掌拜托我道:“你别……我开玩笑的。”
“那说正经的。你真觉得她退学创业可行吗?”
“现在直播正在风口上,我只知道一点,学可以慢慢上,但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没了。”他一拧车把扬长而去,将我一个人扔在风中,我傻傻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退学这事儿挺颠覆三观的,但李驰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我走进胡之菲的病房,她果真是铁打的,就像李驰说的那样,已经完全没事了。前天见她还奄奄一息勾掉我不少眼泪,今天可倒好,简直生龙活虎,她坐在外间沙发上,头上还裹着纱布,右手缠着纱布也不妨碍她左手嗑瓜子吃。
她一见我就从沙发上蹦跶起来,开心坏了:“葭葭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我讪笑道:“我昨天不才刚来过吗?”
“嗐,那还不是因为住院太无聊了。”她又颠颠地绕着我转了一圈说,元气满满地说,“你瞧瞧,我这都好了。”
我扶住她:“你别转圈了,脑震荡才刚好。”
我又指了指她的胳膊、手掌和小腿,说:“还贴着纱布呢,怎么叫做好了?”
“姐,那你帮我问问医生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刚才还叫我小名儿,现在求我办事就叫我姐了?”
我和菲菲相互斗嘴。
她又用祈求的目光看我,正巧护工大姐从洗手间走出来笑着说了句:“妹子,你就安心养病呗。今天是礼拜天哪,医院周末不办出院,要办也是等周一。”
“哦……”胡之菲只像泄了气的皮球。
护工走后,她和我闲聊起来:“今天你不用去学习?书都看好了,有把握了?我昨天想想吧,叫你放弃考编来帮我,确实有些不妥。司葭,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想,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看着胡之菲,其实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私心,她站在自己的立场坚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好像也没错。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嘛。说到底,我俩之间的那点隔阂,只是因为我和她的价值观不同罢了。
我有些愣神,想到李驰说的“直播风口”的事,便赶忙问胡之菲道:“菲菲,你是不是真心觉得现在是做直播最好的时机?”
胡之菲突然像是找到知音似的握住我的手:“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急呀。你知道现在切直播赛道已经越来越难啦。我得赶紧试水啊。”
我讪笑着问:“难不成你是想做颜值主播?”
胡之菲瞪大眼睛:“当然不是啦。是带货主播!我爸那小破厂再不转型线上带货就快倒闭啦。他这个死脑筋我劝他好多次他都不听。还想叫我出国继续深造服装设计专业,然后最好留在国外,去给那些奢侈品公司打工。我才不呢。我在哪儿都能学,可人这一辈子的时间是有限的,我才不想浪费四年再学个什么研究生出来呢。”
难怪啊,我心想,胡叔叔想必也觉得服装生意难做,才想要胡之菲拿到本科学历再申请国外的学位。
哪知胡之菲一心想要帮自己的爸爸做带货呢?
血缘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一边是彼此怨恨以吵架代替沟通,另一边是暗中出力为对方筹划。
我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胡之菲看看我,欲言又止,我像是心有灵犀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傅恒现在怎么样?”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姐,你容我再多管闲事最后一次,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到底是喜欢他的光环和那个人在一起呢,还是真心喜欢他?他是不是承诺过帮你考编什么的?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快就对一个人动心的,我越想越觉得反常。姐,恋爱是恋爱,求职是求职。你可千万别混为一谈啊。”
我看着胡之菲竹筒倒豆子般地说着这一切,我竟一句也反驳不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她用严厉的目光凝视着我,我躲开她的眼神,低下头咬着嘴唇默默不语。就算我可以骗过胡之菲,可我能欺骗自己的内心吗?
半晌纠结之下,我才嗫嚅着开口道:“其实我和傅恒已经分手了。”
“分手?!”胡之菲的表情惊讶极了。随后她立刻眯起眼睛反问我:“他真的肯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