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张大队砖窑的人,陆续又送来了几车砖头,全卸到了院里。
曹朝阳好好收拾一下,就等着翻盖屋子了。
闲着没事,他去了杨四爷家里,学起了做木桶。
这个年代,一般人家里用的全都是木水桶,可没塑料桶用。
能箍出一个不漏水的木桶,也算是木匠能不能出徒的一个标准。
“朝阳,木头削大一点,别怕削坏了,等装起来,再用圆刨子把内壁刮圆,对了,箍桶的时候,从下边来,箍的紧一些……”
杨四爷拿着大茶缸子,里边泡的是曹朝阳带来的龙井茶。
他低头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接着继续指挥着曹朝阳箍桶。
“对了,朝阳,我这几日听别人说,你那有什么违禁书?还是带外国字的。”
“四爷,您别担心,我那是给张家那爷俩挖坑呢。”
曹朝阳也没瞒着,笑着说道。
这事连杨四爷都知道了,恐怕在村里是真传遍了,那张家父子俩应该也快要动手了。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继续认真的箍起了木桶。
要使木桶不漏水,全靠手中的活,这可不能大意了。
“给张家挖坑?”
杨四爷乐了。
他也没继续问,全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教起了曹朝阳。
傍晚,木桶总算是箍好了。
曹朝阳拿着水瓢,深吸一口气,慢慢倒下去。
半晌,木桶最底下,微微渗出了些水渍。
他举起瞧着,微微叹了口气,“四爷,桶漏了,我浪费您的木材了。”
“你把水倒了,在底下塞些锯末,用水泡一夜这木桶也能用,你刚开始做,就能做到这样,已经挺不错了。”
杨四爷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学徒第一次做桶的时候,还不如这个呢,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曹朝阳倒出桶里的水。
按照四爷说的,他用锯末塞了塞底部的缝隙,又用凿子,往里紧了紧。
半晌,他接着拿起木桶,泡在了水缸里。
“四爷,明儿您教我做椅子吧,祁连那边木材多,我想打几把椅子,带回来用。”
“成,明儿我就教你。”
“谢四爷了。”
曹朝阳拿起暖瓶,给杨四爷的茶缸子里倒上热水,这才转身回了家。
中午做的饭还剩下了些,他随便吃了点,接着便拿着外文书,在院子里翻看了起来。
为了让外人瞧见,他还敞开了自家的院门。
对于张家父子那智商,他也不怕两人怀疑。
曹朝阳嘴里刚念叨了几句英文,就见徐二流子啃着玉米,从外边走了进来。
“朝阳,给。”
徐二流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烤玉米,朝他扔了过去。
“哪弄的?不是咱们大队里的吧?”
曹朝阳扒开黑乎乎的玉米苞叶,趁热啃了一口。
玉米长的还有些老了,不过啃着吃挺有嚼劲,还挺香的。
“不是,在隔壁罗张大队的地里掰的。”
徐二流子去屋里拿了个马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罗张大队的,那成。”
曹朝阳听罢放下了心,大口啃了起来。
半晌,他啃干净玉米,起身把棒子,塞进了大锅底下,准备待会毁尸灭迹。
“徐二,你抽空帮我借些大头针,要长一些的,实在不行,纳鞋底子的锥子也成,多借一些,至少要有七八根。”
徐二流子听着一愣,他纳闷道:“你要这个干嘛?做衣服?”
“不,给你哥治腿!”
“用锥子治腿?”
徐二流子更加疑惑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忘了这事。”
曹朝阳也没有多说。
他拿起书,继续学习了起来。
旁边,徐二流子想了想,也没明白,便懒得想了。
撸着小藏狐的脑袋,他坐了一会,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朝阳,你成天抱着那书看,能看懂吗?要不教我几句外文?”
“教你几句?成啊。”
曹朝阳想了想,随后笑着道:“这点头yes,摇头no,来时,去是go,要打招呼喊哈喽……”
徐二流子:“……”
咂摸着嘴,他试探的重复了几遍,发现还忍不住唱上了。
“朝阳,你没骗我吧?这外国话这么简单?”
“肯定没骗你。”
曹朝阳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学了起来。
天色渐暗,等徐二流子走后,他便关上院门,回了屋里。
……
次日,清晨。
曹朝阳躺在炕上,正在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外边的敲门声吵醒了。
“砰、砰、砰。”
“开门,赶紧开门,曹朝阳,赶紧把门打开。”
“嗷呜~”
“嗷呜呜呜~”
小藏狐朝着院外,疯狂的大叫着。
屋里,曹朝阳心中一动,连忙爬了起来。
听了一会外边的声音,知道张宝成在,他随即拿起外文红宝书,放在了桌子上的显眼处。
拿过旁边的衣服,他不紧不慢的穿上,又去洗了把脸。
小藏狐“嗷呜嗷呜”的叫着,院外的敲门声,也更加大了。
曹朝阳往外瞅了瞅,发现还有人想爬墙进来,不过被墙上的碎玻璃吓退了。
“砰、砰、砰!”
“曹朝阳,我知道你在家里,赶紧把门打开,不然有你好看的。”
“嗷呜呜呜~”
小藏狐呲着牙,对着院门疯狂的叫着。
“二哈,过来。”
曹朝阳也不着急开门。
他叫过小藏狐,拿了一截绳子,一头拴在它的脖子上,另一头拴在了院里的青砖旁。
忙活完,他拍了拍手上,这才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院门。
“张宝成,你有什么事啊?我家的门都被你敲坏了。”
“大事!”
张宝成一把推开曹朝阳,接着急忙招手道:“快、快,去屋里把书给我翻出来。”
两个民兵立马朝着屋里跑去。
没一会的工夫,张满仓举着一本书,兴奋的跑了出来。
“队长,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本书。”
“快,快给我。”
张宝成大喜。
他急忙接到手里,低头看了过去。
瞧着上边不认识的字母,他兴奋不已。
扭头看向曹朝阳,他冷笑着道:“曹朝阳,这是什么?”
“书啊。”
曹朝阳装傻充愣。
“我知道是书,我问你,你家里为什么有外国书?!”
“因为……因为……”
曹朝阳张了张嘴,随即低头不语,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哼!因为你是反革命!”
张宝成攥着“罪证”,整个人都兴奋的微微颤抖着。
可算……可算抓到他的把柄了!
“给我把他捆起来,拉到队部去,我要好好批判他,我要开公审大会!”
几个民兵拿着带来的绳子,立马拉着曹朝阳的胳膊,捆了起来。
过程中,曹朝阳也没反抗,一直低着脑袋。
张宝成见状,更加兴奋了,“曹朝阳,我早就说过,你早晚得犯在我手里。”
“拉到队部去!”
……
“铛、铛、挡~”
很快,队部里又响起了开会的钟声。
曹家洼的社员们,连早饭都没吃,就好奇的往队部去了。
“咦?台上那不是朝阳吗?怎么被捆起来了?”
“快瞧,快瞧,那台上还贴着大字报呢,上边写着……公审大会?”
“嘶,这是公审审曹朝阳?他又犯什么错误了?”
社员们站在台下,全都议论纷纷。
公审大会,这可有些年头没开过了,曹朝阳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过啊?连大字报都贴上了。
很快,曹会计也到了。
瞧着台上的曹朝阳,他顿时就急了。
快步走上前,他刚想去台上救侄子呢,就被徐二流子和杨四爷拉住了。
“三叔,三叔,您别着急,先看看,先看看。”
“对,对,他三叔,你得信朝阳,他肯定不会犯错误。”
曹会计一愣。
狐疑的看了看两人,见他俩一点都不着急,曹会计脑子转了转,顿时也不急着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