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夏侯晚走出州府的时候,逢乐官就在旁边等着。他从长安府地牢出来,就看到夏侯晚的轿子停在州府内门口,于是按耐着想去司马府看一看的心情,等着自己的主人出来。
夏侯晚出来的时候脸上像蒙着一层灰色,自从在长安开别驾府以来,他还没遇到今天这样需要自己一再妥协的场合。
他明明手中握着公主的把柄,却还被公主一再压制!他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州府那四个大字的牌匾,心里像是堕入无尽地狱,他恨哥哥不争,也恨自己把前途和家族看得太重!
看到逢乐官在台阶下立着,满身的尘土气息,他心里更加难受了,怎么事事都不如愿了呢…
他不想搭理这样的逢乐官,于是从那个如玉一般的男人面前走过去,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言语。
“主人!”逢乐官一时间心虚,不知道夏侯晚心里再想些什么,只能负罪感极重的对着那背影喊了一声。
夏侯晚停在夕阳中,让张远先去整理回府的队伍。“你看你都有些慌乱了,蓬头垢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别驾府要倒台了呢!”
“主人,事情变故太大了,奴怕掌握不住……”逢乐官回话到。
“不说了,先回府吧。”夏侯晚说着就再次迈开脚步。
逢乐官皱着眉头看了看夏侯晚的背影,心里犹如大大小小的筛子叠在一起筛选着心中的忐忑。
“主人,可以确定当晚救司马昭的人就是宛城来的邓艾,詹水兴现在也有点不听话了,他可能跟公主搭上线了……还有,董舒带人去抄司马家了!”逢乐官追上去小声的说着各种信息。
夏侯晚本来不想听了,因为张远把公主和詹水兴私通的事情捅破以后,他就知道詹水兴大概率是靠不住了,说不定,之前的蝉鸣计划还会成为自己身上一个去不掉的包袱。但逢乐官突然说到董舒的去向,让他颇感兴趣,现在是酉时,董舒离开州府是申时,也就是说董舒出了州府立马就去为公主行动了……
夏侯晚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用得着这么卷吗?我的董大员!他暗自思忖了一小会突然想到公主说抢劫她的有两伙人,另一伙人她已经派人去处置了,难道董舒就是去办这件事吗?
“你说董舒去抄司马家?”夏侯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慕容倾在司马家蹲点,亲眼看到董舒带着长安府的衙役和城卫禁兵把司马府给围了起来。”逢乐官看到夏侯晚的反应,这才逐渐平息了内心的忐忑。
“走,我们去司马家看一看。”夏侯晚这么吩咐了一句,几人就乘轿骑马正准备出发,却看到董舒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堆人拐上了长安大道。
董舒不知道的是,在他这一队人马的后边,还跟着一顶六台大轿。这是州府长史曹也的官轿,曹长史一般很少穿官服坐官轿出行,今天如此打扮,想必是有大事要发生。
夏侯晚等人就下了乘具徒步走到隔壁长安府门前,等着董舒董大员到来。
董大员下了高头大马,吩咐手下把从司马家抄来的财产全部贴封条押入国库,抓的人全部下地牢好生看管,并把漏网之鱼盘查清楚,张贴通缉告示……
这么一番威风凛凛的操作之后,这才晃着步子来到夏侯晚面前,拱手作揖施礼问好。
当下夏侯晚也不敢多说,指了指不远处说话就要到眼跟前的曹长史,示意董大员收敛一些。
董大员定睛一看,看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官乘,当即就收了姿态与夏侯晚并肩立在原地恭候。
抄司马家这个事,董舒顶的是查蜀谍案的名头,去之前他给曹长史也上了一份折子,可等了半了时辰也不见长史府回信,董大员就不想再等了,毕竟现在自己的后台已经是公主了。
曹长史接到折子的时候有点懵,董舒说大司马来了,蜀谍案却没有进展,当时的办案三人组魏子谏已经进去了,他要身先士卒赶紧把案子办起来。这个说法没有毛病,曹长史也同样被这件事困扰着,所以上午才会让人去把董舒叫过来商量一下事情的进展……
因为前边已经跟夏侯晚通过气了,这一切黑锅都要让董舒来背,所以他打算在司马昭牵扯蜀谍案上,也给董舒挖一个坑,让他把锅背得更瓷实一些!却没想到董舒拒绝了自己的约见,转身去见了公主,隔一个下午就整出了要身先士卒去督办蜀谍案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挖坑的问题了,要按这个节奏下去,背锅这个事就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了!曹长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董舒自己是没有任何能量的,如今他事出反常,肯定是有人站在他背后撑腰了……这人不管是公主还是夏侯晚甚至是夏侯楙,都不容他小觑!
想来想去,越来越不淡定,手里的茶盏也越来越没滋味,于是傍晚时分,他穿好袍服戴上进贤冠一路朝长安府走来,决定一探究竟。
长安府门口,夏侯晚和董舒一齐跪着等待曹长史落轿。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冥青的暗意,西边连一片火烧云也没有,看来今晚是见不到月亮了。
曹也领着众人往长安府内走,没走几步就碰到神色慌张的长安太守。“下官不知道几位大人到来,故有失远迎,还望海涵。”长安太守跪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不明白这一天为什么这么多人来长安府搅扰。
“你倒是挺淡定的,州府大员都在忙着查案子,你却躲在内府闭门不出!”曹也一改平日宽怀仁厚的态度,当众斥责了长安太守。
“回曹长史话,小的不余遗力配合大员们办案,自己也在内府查阅过往卷宗,以备询问犯人时部署周密。”长安太守就像一块橡皮糖,不管多大的脚踢上去,都是软绵绵的回弹感。
“起来吧,准备升案,我同各位大员在此商量下案子。”
几人进了厅堂之后,院子里就下起细雨,满天稠密的像是断了线的银针一般,疯狂的扎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