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者的身份已经调查出来了。”
“钢索,二十八岁,前恶狼雇佣兵,三阶战士,因对男性屡次犯下罪行被处以绞刑,但后续尸首一直没有被找到。”
“调查过您带回来的尸体碎片之后,已经可以断定,当时他根本就没有死,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逃过了追杀,最终被死灵法师收入了麾下为非作歹。”
“其具体背景并没有牵扯到什么大人物,和您的最初想法有些出入。”
随着爱因斯坦将惩罚者送来的报告念了一遍之后,艾萨克微微摇了摇头。
“他会在这个时候被推出来,必然是一个无用的弃子。”
“从他身上找突破点是无用功,我已经让傲慢者们前去寻找和死灵法师接触过的所有中间人了,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些东西,从他们那里我们可以推论出画像这种更加具体的线索。”
爱因斯坦缓慢的点了点头,看向艾萨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等到他们伤残归来之时,听到看到的,是艾萨克已经被奉若救世主,以及他是教父的消息。
爱因斯坦在震惊之余,心中也逐渐开始涌现出不安。
他本以为艾萨克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
但现在他拿不准主意了。
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将傲慢者彻底跳反,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手段很多,可这样的魄力和打破僵局的办法,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
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是折服他人的必然前提。
那,艾萨克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爱因斯坦只觉得愈发混沌。
更加隐晦的想法自他脑海之中涌现。
如果这一切都是艾萨克的计划的话,那……
“你们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艾萨克的话让他从不安的思绪之中脱离出来:
“他们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基本上所有的文件内容全部都被迁移走了。”
“不过,他们依旧留下了部分残余,虽然有可能是故意留下来的。”
“他们是一个叫做阴影之障的亡灵信徒教会,奉行的是原教旨主义的乌克萨理念。”
艾萨克罕见的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们以收割灵魂为己任?”
爱因斯坦沉重的点点头。
既然有信徒,那么信徒自然也会分解成不同的理念。
乌克萨作为亡者之神,拥有两大特性。
对灵魂的贪婪,和对死亡以及生命领域的极度窥探欲。
前者是纯粹的本能驱使,后者则是在本能之后的巨大求知欲。
派系自然因此而生,像纳滋则是亡者之中数量庞大的求知者一员。
而极少数的亡者并不赞同他们的行为,选择将制造混乱,为神明提供食粮为己任,从而衍生出的,就是原教旨主义亡者信徒。
他们有一个世人所厌恶的名字,食魂徒。
致力于将生命做为玩具和食物,这样的食魂徒,在亡者的信徒之中也算是非常少见的种类。
从他们那比纳兹更加丑陋,以活人直接为媒介丝毫不考虑后果的扭曲强化术就能看到他们的残忍。
于爱因斯坦的沉重愤怒不同,艾萨克的诧异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接触到纯粹的天生坏种。
纳滋也就顶多是个混沌中立,但这几位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混沌邪恶啊。
想起和烈火的神契,如果自己真的要履行的话,或许他们能成大事。
“除此之外,我们还搜集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爱因斯坦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以及小小的布包。
“这枚戒指的制式,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东西。”
“如此精湛的工匠技艺,我猜测,不管怎么样,他们之中的支持者,必然有人具有相当的地位身份。”
艾萨克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上的宝石,脸上浮现出短暂的错愕。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来,并未让爱因斯坦察觉。
“那这个是什么?”
“这是傀儡花种。”
爱因斯坦将他交到艾萨克的手中:
“这同样是一个线索。”
“傀儡花种的种植条件极其苛刻,能够产出这个量的花种,他们要么具有极强的财力,要么,就拥有自己的培育方式。”
“这些花种,还请您上报枢机,让他们进行调查。”
艾萨克郑重的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上缴?
赫赫,到我手里,那还能是别人的吗?
“艾萨克大人的到来,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洛桑的局面。”
“这份恩情,我代表洛桑全体的神职人员感谢您。”
“您的主教之位,我会全力支持。”
这就是纯粹的示好了。
艾萨克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推辞。
倒不如说,爱因斯坦要是还不开口的话,他就要直接开口逼对方同意了。
还算你小子识相。
正当艾萨克觉得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以准备摆烂休息的时候,爱因斯坦忽然继续说道:
“但是……”
“您对于傲慢者的行径,恕我不能接受。”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艾萨克的眼神之中包含着一丝刚硬:
“因为他们的罪责……因为他们的同流合污。”
“死灵法师手上才会有如此之多的生者!”
“这是教会无法尽职的罪责,不是您一句轻飘飘的宽恕就能掩盖而过的!”
“我们和他们,同样有罪!”
“如此随意的放过他们,是您的宽容,但我绝不接受!”
艾萨克停顿了一下:
“所以呢?”
“现在你要把你和你同僚的无能迁怒于他们么?”
爱因斯坦沉默了。
“你说教会有罪责,我并没有意见。”
“但你若是固执的认为生存在洛桑本身就是一种罪,那我也不想和你多做解释。”
“他们的确该死,的确是不安定的分子。”
“但他们的诞生,是否是他们个人的意愿?”
“在战场上遭受死灵法师摧残的牺牲者,他们的前去,是真的被威逼,还是自愿的妥协?”
“那不可能!”
爱因斯坦突然暴走:
“她明明和我说了要我救她!”
“埃米尔,十六岁,有弟弟一人,父母十岁时因教会清洗,因盗窃罪成了洛桑杀鸡儆猴的对象。”
“自此流浪,女承父母业,继续做着小偷小摸的生意,和弟弟相依为命。”
“后面因为偷了湖东帮的东西,被当场抓住,遭受了惩罚,从此只能以那种方式谋生。”
“你知道的,十六岁是帝国承认的成人年龄。”
“在洛桑这个混乱的地方,一个成年的女孩子,被抓住,意味着什么,你清楚的。”
爱因斯坦的沉默化作沉重的喘息,他伸出手,扶住一旁的长椅。
而艾萨克的话语依旧没有停歇。
“她的弟弟天生患有严重的疾病,似乎是因为对魔力的过高亲和导致的。”
“放在贵族家庭之中,这样的天赋未尝不能成为一个魔法天才。”
“但在穷人的身上,那就是真正的酷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死灵的中间人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去一趟墓地,就会为她提供十个金币的‘巨款’。”
“根据那个线人所说,她没有任何犹豫,干脆的就去了。”
“别说了……别说了……”
爱因斯坦的喉咙如同被哽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下:
“是我,是我们害了她……”
“没有谁害了谁,都是自己做的选择。”
艾萨克没有回头,他的脸上映射出教堂玻璃七彩的虹光。
“你真想改变什么的话,她弟弟我已经让傲慢者们保护起来了。”
“你去把他接回来吧。”
随着信封飘落至爱因斯坦的眼前,艾萨克已然不知所踪。
偌大的教堂之中,只剩下短暂的啜泣和一声悲恨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