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中透着些许不悦的声音凉凉响起。
谢重从外面走了出来,进来的第一眼就下意识看向景妍。
景妍并没有躲闪,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谢重不由得勾了勾唇,嘴角扬起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
“王爷,您这是要替这个贱人出头吗?”
哪怕是如今谢重来了,朱含霜还是没有丝毫收敛,她敷衍式的对着谢重行了一礼,然后质问道。
谢重没给朱含霜一个眼神,只是用冷漠地扫视了周围,重复了一遍:“是谁让王妃进前院的?”
“是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吗?”
“王爷,是婢子。”
“扑通”一声,侍棋和侍书双双伏地叩首,直接承认且并不替自己求饶。
是她们自己违背了王爷的命令,所以她们甘愿受罚。
“请王爷责罚。”
谢重垂下眸看着主动要领罚的两人,刚要说话,景妍走了过来,她低首行礼:“王爷,是民女这个乡野之人想见见世面,想见见王爷您的王妃是何模样,所以拜托侍书侍棋两位姑娘请王妃过来。”
依旧是恭敬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
可这次,谢重却少有的有了些许愉悦之情。
他以为,以妍儿的性情脾气,经历了上次,怕不是要与他别扭许久,倒没想到这次能主动与他说话。
虽然这性子还是烈了些,但好在本性良善宽和,有容人之量,以后也能承担起一国之母的重担。
这也不枉他费心为她做的这些事。
而且,他倒是没想到,这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妍儿便收买了这两个丫头。
让这两个丫头违背自己的命令放朱含霜进来。
看来,这驭人之术,妍儿也是颇有心得。
谢重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倒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是这样吗?”谢重心情不错,可面上不显,看着跪地两个丫头,沉声问道。
“确实是女郎让我们请王妃进来的。”侍书思索片刻,然后道。
“但婢子觉得,当时王妃已经是要强闯进来,就算没有女郎的吩咐,婢子也不一定能够阻拦王妃进前院。”侍棋补充道:“到底是婢子与侍书没有及时劝阻安抚王妃,婢子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说着,头便重重磕了下去。
“侍书,二十鞭。侍棋,三十鞭。”谢重淡淡吩咐道。
虽然侍书和侍棋这两人得了妍儿的欢心,但他定下的规矩不可改。
该罚的必须要罚,绝不能有任何容情之处。
“多谢王爷。”两人恭敬谢恩。
王爷这已经是看在女郎的面子上对她们轻罚了。
这二十鞭,三十鞭打下去,听着吓人,对于她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也不算太严重,顶多就是多躺那么几日。
侍棋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比侍书多十鞭,是因为侧妃小产那事。
这次,也算是王爷对她的小惩大诫。
侍书和侍棋很快就被人带下去了。
景妍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过程,心里是百感交集,很不舒服。
“妍儿,这几日,本王再亲自挑几个伶俐的婢女来伺候你。”谢重的声音柔了不少。
“民女和侍书侍棋相处惯了,恐怕换了旁人会不习惯。”景妍淡淡说道。
谢重勾唇,笑了笑:“没想到妍儿这般满意侍书侍棋,这倒是她俩的福气。”
“只是妍儿,既然你如此喜欢侍书侍棋,方才为何不向本王替那两丫头求情?”
景妍轻轻笑出了声,她看向谢重,有些讽刺:“若民女求情了,王爷就会放过她俩了?”
“知我者,妍儿也。”谢重不怒反笑。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妾可是您明媒正娶的正妻啊,您现在为了一个贱人把妾的面子踩在脚下。”朱含霜瞧着谢重的这一系列做派,情绪更激动了。
“王爷,您当真觉得将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捧上天是件很光彩的事吗?您自己不觉得丢人,不觉得脏吗?”
完了!
王妃这是完了!
王妃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映柳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王爷恕罪,这绝不是王妃的真心话。”映柳向谢重的方向重重跪下。
面对着朱含霜,谢重再无一丝笑颜,眸色沉沉,给了弄枪一个眼神,弄枪了然,说了一句:“得罪了,王妃。”
说着,控制住了已经快手舞足蹈的朱含霜。
“这话,不是王妃亲口说的么?莫非是本王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近日王妃嗜睡且易怒,府中大夫查不出所以然来,王妃便出府寻医,在寻医途中,偶遇一江湖术士,那江湖替王妃占卜运数,说王妃近日异常皆是鬼邪缠身,”映柳后背全部湿透,额头上的汗珠也不断地滴落下来。
“王爷,王妃这些年在府中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王妃从来都是恭敬守礼,宽容大度的人,对待侧妃和几位夫人都是亲如姐妹。”
映柳的身体在颤抖,嘴唇也因为极度害怕和紧张而不断发抖,她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直至咬出了血。
疼痛让她稍稍缓解了紧张,她继续道:“若王妃真的生了嫉妒之心,正常人都只会面上假装大度而背后偷偷动手。也怎会像王妃这般,只会在言语上说些令王爷忌惮不喜的话。”
“所以,婢子敢以自己性命替王妃担保,王妃方才之言绝非出自本心,定是那鬼魅妖邪作祟,这才让王妃失了心智。”
这不是映柳的胡言。
回想这些时日王妃的种种异常行为,映柳是真的怀疑王妃是被鬼魅妖邪缠了身。
谢重眼眸幽深,轻下垂眸,静默,似在思索映柳话里的合理性。
大概是朱含霜安静了下来,弄枪松开了她,并把目光注意到了谢重那边。
所以,习过几天武的朱含霜还是比较轻松地抽出弄枪手中的剑。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贱人!你去死吧!”
朱含霜冲红着眼,拿着剑直接刺向景妍。
景妍只是一个愣神,那剑就离自己半尺远了,她下意识就要躲,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前面。
刀剑划破布料的声音响起。
朱含霜手中的剑划伤了谢重的右胳膊。
这次,侍卫们再无所顾忌地押住了朱含霜。
王妃虽是王府的主母,可这王府里,真正的主子只有王爷。
敢伤了王爷的人,莫说是王妃,就算是陛下来了,也是照抓不误。
映柳瘫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若说她方才的话可能会给王妃带来一线生机,可如今,伤了王爷,这一线生机是彻底没有了。
谢重揽住景妍的双肩,突然觉得,妍儿似乎比之前更纤瘦了一些。
虽然女子纤瘦一点是好的,可妍儿,好像太过纤瘦了。
难道在他不在前院的时日里,前院这些人怠慢了妍儿?
想到这,谢重皱起了眉头。
看来,前院这些人,还是要敲打敲打一番的。
右胳膊的剑伤正不断地流着血,可谢重丝毫不在意,他照用右胳膊环住景妍的腰,动作是轻柔的。
他看向被管制住的朱含霜,眼神冰冷而无情:“王妃口出狂言,行事疯魔,举止癫狂,禁足于牡丹苑,等候发落。”
“是。”
很快,这院里的人相继退了干净,只留下了景妍和谢重。
“王爷,您可以放开民女了吗?”景妍态度依旧冷淡,没有因为刚才谢重替他挨了一剑有任何改变。
谢重低低笑了,他问:“本王刚刚救了妍儿你,妍儿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恩人吗?”
“那王爷自己又是怎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呢?”景妍似笑非笑,反问。
“本王觉得,我对王芸儿已然是极好了。”谢重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他沉声道:“她想的荣华富贵,身份尊荣,我都给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景妍身体一僵,确实,她忘了这一遭。
谢重感受到景妍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他加大力气,又拥紧了几分,他微微低头,看着景妍:“妍儿,这是你自愿放弃的,那就不要怪本王不讲道义和情面了。”
“那民女不提过往,就拿方才的事与王爷就事论事。”景妍抬头看着谢重的眼睛,淡淡说道。
“就事论事?”谢重微微勾唇:“不知妍儿要和本王就什么事,论什么事?”
“王爷,您先松开民女,这样的姿势让民女很不舒服。”景妍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她算是发现了,眼前的男人吃软不吃硬。
果然,听着景妍这句话,谢重松开了她。
“妍儿,你想说什么?”
“弄枪是王爷您最信任器重的心腹之一。民女觉得,除了忠心之外,能力也是极其重要的。”
“那么您的王妃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弄枪手中抽出了剑,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我?而刚才,就算没有王爷的以身相挡,民女自信也能躲过去。”
“这点王爷慧眼也应该看的明白。所以民女实在是好奇,王爷为何要故意挡在民女的前面?”景妍蹙眉,似是真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