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故意向方子修提及定宸王不久后成为大夏的天子时,方子修和弄枪作为定宸王的心腹,并未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和反驳他的话,这就证明他之前想的不错,谢重确实是有了问鼎帝位的心。
而如今的皇帝谢安,是先帝皇长子的儿子,是谢重的侄子。
而谢重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是唯一的嫡子,却不得圣心,先皇后病逝时,不满十岁,便被送来了幽州,无召不得入京。
季昀不知这天家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先帝立孙子而非儿子为储君。
从前对于这些天家秘辛,季昀都是不甚在意,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了。
幽州是谢重的地界,位高权重,而他只是一个世家郎君,无权无势,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谢重。
表面平静淡定的季昀,内心早已在定宸王府时便已崩溃,他用尽全力克制才没有冲进去,和谢重拼命。
哪怕是死,他也不想和木木分开。
这是季昀当时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可很快,理智便占了上风。
他纵然可以直接去找谢重对峙,但无疑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的结果便是成为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季昀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更不想已然身处艰难的景妍难堪。
他与景妍还未回去,他和她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愿望都尚且没有实现。
他和她的人生不该在这里结束。
死很容易,但活着却很难。
他和木木,在任何时候都不能都不该轻言放弃。
木木,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
“王爷,幸而女郎这箭伤不深,没伤到要害的部位,又处理地及时,这伤口,每日按时敷些药,待在下再开些补气血的药吃上几日也就可以了。”
李大夫是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年过半百,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显得有些滑稽。
“既然伤的不重,那她为何现在还昏迷不醒?”谢重坐在床上,看着昏迷的景妍,沉声问道。
“回王爷的话,女郎这是一时气急,从而怒火攻心,气血上涌所导致的一时昏迷。”李大夫恭敬道:“这本无碍,只需平心静气,静养几日即可。”
“平心静气?以妍儿的执拗,怕是有些难了。”谢重轻轻一笑,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说不定还要和本王闹一段时日。”
这温柔宠溺的语气,属实听得李大夫头皮发麻,瞪大了双眼。
他侍候王爷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听到王爷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就是之前那位救了王爷,如今是定宸王府的侧妃也没看见王爷如此宠爱。
啧啧啧,都说天家中人薄情又多情,这才多久,王爷就又有了新宠,不知道这位景女郎的风光能维持多长时间。
“舞刀,送李大夫出去。”
“是。”隔着屏风,舞刀弯腰恭声道,又想起一事:“主上,弄枪已在屋外等候。”
“嗯,让他进来。”
谢重看着此刻安静躺在床上的景妍,目光极尽温柔。
“妍儿,幸而找到了你。”
“妍儿,无论从前你爱的是谁,和谁有过什么不该有的纠缠,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从现在开始,你的心里就只能是本王,本王才是你的丈夫,你的依靠,你的天。”
大概是察觉到男人的霸道强势,闭着双眼的景妍眼皮微动,睫毛微微颤起。
谢重看见了,微微勾唇,笑了,他的语气更加温柔,似在低声诱哄:“妍儿,你无需害怕。”
“本王会对你好的。荣华,富贵,尊荣,身份,无论是什么,本王都会给你的。”
“只要你想,哪怕是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本王亦可以给你。”
从前他觉得她的身份太过低微,只能给她侧妃和以后的贵妃之位。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天下的女人,就只有她,景妍,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携手同行。
“妍儿,你好好休息。莫要做让本王担心的事。不然,本王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谢重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景妍,然后转头离开了内室。
谢重一离开,原本闭着眼睛的景妍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知晓她早已清醒,方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景妍很想失声痛哭,可发觉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流落下来。
面对着这样一个手眼通天,阴晴不定的男人,景妍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绝望和无力。
她究竟该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要被囚禁在男人打造的娇笼里,成为男人的金丝雀么?
不!
绝不可能!
她所受到的教育绝不允许她成为一株只知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
不知道季昀现在如何了,不知道谢重有没有对他下手。
季昀从来比她冷静和理智,可一旦涉及到她的事,他总是容易失了分寸。
想到这,景妍不由得苦笑,今日若不是谢重提到季昀,她也不至于一时失了神,遭了暗算。
她和季昀,在涉及彼此的安危时,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次,他真不能冲动了。
季昀,无论如何都要冷静,万事以自己为重,护着自己的一条命。
总会出现转机的。
……
“你是说,那位季二郎君在得知方子修算计了他时,他竟没有丝毫反应,直接就走了?”
谢重皱眉,季昀的这个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不该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要不是亲眼见证事情的全部过程,弄枪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男人。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弄枪想了想,补充道:“另外,监视青石巷的暗卫来报,季二郎君在那间小院没待多久就和从京州来的季家人一起离开幽州。”
谢重沉默,没有说话,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上,会不会是这季二郎君太过贪生怕死,畏惧您的身份,所以哪怕得知您夺了他的未婚妻,也不敢来和您对峙,反而因为害怕您对他下杀手,急急忙忙地逃回京州,企图寻求家族的庇护。”舞刀忍不住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