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悄悄,夜迢迢。
镇妖城关暗夜喧嚣。
城外火把稀稀疏疏,战场打扫接近尾声,城头之上,篝火连天,战旗猎猎。
血战一日的甲士丝毫不敢松懈,依旧枕戈待旦。
城中。
火光冲天,月下浓烟渺渺,传令兵来回穿梭军营大帐中。
一切的一切。
注定,今夜将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不对。
严谨的说,自今日起,一直到深秋至,都将是不眠之夜。
惊蛰未至,妖兽来袭。
将这座城提前唤醒。
江渡回到帐中,简单洗净脸上手上的血迹,换了一件新甲,便紧急召集将领议事。
城中大半的将军都去了。
会议中。
一个个伤亡数字和战损,是那么的刺耳,虽只是冰冷的数字,却依旧触目惊心。
将军们自上而下,皆是忧心忡忡。
冬时本就遭了寒流。
中原秋时来的三十万新兵,近乎有十分之三,冻伤,冻死。
损兵大半。
故此。
今日城头,妖族来袭,虽然匆忙,他们不曾准备,可是妖兽一族的规模同样也小很多。
可还是打这么惨的主要原因便是兵员不足。
新兵折损。
今日一战,虽然打赢了,损失同样惨重。
特别是十多万老兵,折了近乎一半,江渡的直辖骑兵,号称帝国之矛的玄铁骑。
万人出城。
尚可战者已不足三千。
“将军,根据三十六个城防段上报的情况,斩妖军尚可战之卒,已不足二十万。”
江渡端坐主位,拧着修长的秀眉,堂中众将亦是暗垂眉目。
一个个面容凝重。
镇妖城总长十里余,共有三十六城段。
斩妖军。
共计有四十个军团。
其中有三十六个军团,分别各自镇守一个城段,彼此协防,设有三十六城防将军。
剩下的四个军团精锐由江渡亲自统领。
负责在战时,快速支援。
往年。
每个军团人数都在万余。
斩妖军总兵力始终在五十万左右持平。
春夏之时。
战损兵员从北境就地补充固防。
秋时。
中原补充兵员也会如约赶到,数量在二十万到三十万左右徘徊。
便是战斗最激烈的夏末秋初。
斩妖军的总兵力也未曾低于过二十万之数。
虽然听着和现在相当。
可是别忘了。
那时候的妖兽一族,同样也是强弩之末,数月来的消耗,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今年却不一样。
妖兽刚来,正是一年兵锋最盛时。
今日首战虽告捷,新兵们士气高涨,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却很清楚。
今日之胜,惨胜。
妖族出动的兵士,只不过是一支先头部队,自不会伤及元气。
可他们。
却近乎被打残,这般一对比,高下立判。
形势。
比以往难很多。
江渡垂着眸,烛火将她那雪白的脸蛋照得鹅黄,她柔声开口,声音极翠,似那黄鹂。
“北境征来了多少新兵?”
一将军应。
“满打满算,不足十万,目前已经到了两万余,其余还在路上,三日内必至”
江渡点头示意,慢慢道:“如此说来,可战之卒亦有三十万余。”
左侧位一位老将沉声道:
“将军明查,不过,便是三十万,也极难,近些年来,妖族进犯的兵团实力年年剧增,今年惊蛰未至,就突然发动了袭杀,想来今年来的,定然不少,且老兵战死太多了,剩下的大多都是新卒,以三十万新卒拒守到秋日,难啊!”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多有叹气之音。
兵和兵是有区别的。
新兵数人不底老兵一人。
历来新兵。
最容易死。
江渡虽是女儿身,姑且十八岁,却是格外沉稳,面对满堂压抑,风轻云淡道:
“新兵打几次仗,也就成了老兵了,我们谁不是从新兵来的,不妨事。”
将军这般说,他们自是不再议论,可是心里却很明白,这只是一种说辞。
话说的不假。
可是新兵总得活下来,才能成为老兵不是。
不过。
却也无人反驳将军,毕竟他们也没有办法。
“张将军?”
“末将在。”
“中原在派个人去吧,陛下那里,催一催,让中原的士卒提前动身,务必盛夏赶来。”
“诺!”
江渡挺直身躯,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可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一人拱手拜见。
“将军,末将有话。”
江渡微微侧目看向此人,酷酷道出一字。
“讲。”
“将军可否给小王爷亲自写封信,是否能在北境在征几万士卒来,现在的兵力,实在是不够啊,有的城防段,人数不足五千...”那小统领话到一半,彻底没了声音。
可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缺人。
不止他缺,在座的每一个都缺。
他们下意识凝望着这位小将军,眼中满是期待,即便他们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可。
镇妖城防之事,容不得马虎,他们不怕死,他们只怕死了也守不住这座城。
三千里北境再次荒无人烟。
江渡轻轻拧起了眉梢,暗暗咬了咬嘴唇,拳头下意识的捏了捏。
二次征兵。
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也曾想到过。
可。
“周伯。”
“将军—”
江渡意味深长道:
“今年北境,已经征了十万兵士了,北境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十万兵卒后,你觉得,我北境还有儿郎吗?”
众将士瞬间沉默,一个个眼中渐放红潮。
是啊。
往年征兵北境,只征五万新卒。
今年特殊。
满征十万,故乡哪里还有儿郎啊。
征兵?
何处征兵?
人从何处来呢。
那提议的将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情况,可是...他咬着牙,低着头,哽咽道:
“末将知道,末将觉得,可征十八之下,十六岁以上的儿郎。”
一语出,四野静。
云川帝国,凡兵士需十八岁之上,北境历来也是如此。
征十八岁之下的少年入伍,这样的事情以前有没有不知道,但是在北境,百年未曾有过。
不过倒是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十六岁的儿郎,早已是少年,虽然心智尚且纯澈,但是也拿得动刀了。
江游锁着眉头,深深呼吸,沉吟道:
“此事,容我想想。”
挥了挥手。
“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