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起飞前,谢予淮收到谢明辉的来电。
【予淮,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您有事,直说。】
谢明辉欲言又止,最后低声说了两个字,【面谈。】
谢予淮示意齐师傅准备起飞,【没时间。】
谢明辉道貌岸然道:【予淮,你这段时间不忙的时候来找我,我们聊聊······】
谢予淮倏然截断话锋,【我们向来话不投机,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少碰面。】
【予淮,你妈妈的事,我并不知情。】
【所以这就是您洗脱责任的缘由吗?】谢予淮不给他说话的间隙,【您不知道?您娶的人穆秋多清楚?你们同床异梦这么多年,您当真心大!】
谢明辉到底不占理,缄默一瞬,他问:【你动用直升机去找谁?】
谢予淮慢条斯理道:【去找苏沅。】
谢明辉终于装不下去了,本性暴露,【你找她做什么?你难道忘了?】
【您以为的温贤淑德到最后是怎样的?】
谢明辉撇清干系:【我不知道小秋是这样的人。】
谢予淮低眉而笑,那笑透着凉气,他在挂断前,沉声说:【穆秋怎配跟苏沅比!】
而后,他经络分明的指腹伸进西装内侧口袋。
一旁的李智猜测光面真空袋里的小贝壳跟苏沅有关,这段时间,谢予淮常盯着贝壳发呆。
真空袋里有一个骨螺壳和两颗粉色的轮螺壳,李智远远观察过,与普通贝壳毫无二致,那只能说明捡贝壳的人对谢予淮与众不同。
从澳大利亚回来的那天,临走前,谢予淮习惯性检查有无遗漏的东西。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桌边,奶白色的桌面上躺着三个小小的贝壳,他眸光顿了顿,旋即捡起贝壳。
这是苏沅喜欢的东西。
要是她发现落在了异国他乡,定会觉得遗憾。
谢予淮不要苏沅存有遗憾。
从前他一再的计较、质疑苏沅对他的感情,这种深度怀疑与猜测铸就了这么多年的错过。
当谢予淮在海边看到消失了十天的人,他站定在原地,迈开的脚有那么一刻不敢靠近苏沅。
心口压着的窒息并没因见到苏沅而有所好转,相反,一股股钝痛随着汹涌的海浪疯狂地敲击着心脏。
苏沅面朝大海,静静地凝视远方,就像在槐圆,无数次独自坐在阳台注视窗外的蓝天一样。
谢予淮眼眸酸涩,聚积的泪被狂风吹落。
苏沅突然起身,步伐不稳地跑向翻涌的海水。
谢予淮面如土色,即刻追过去,在看到苏沅蹲下身抱起一个小女孩时,他放慢脚步。
苏沅扶起摔倒在地的小女孩,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砂砾。
“摔疼了吗?”
小女孩手中的棒棒糖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沙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嘴一张,哇的要哭。
苏沅试图抽走她手里的棒棒糖,奈何小小的人力量十足,眼眸含着泪,嘴一撇,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是不肯松手。
“我帮你擦掉沙子,再还给你,好吗?”
小女孩不太放心地看了眼棒棒糖。
苏沅轻轻摸摸她的脑袋,“你攥紧哦,要不我可给你抢走了。”
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小家伙看起来一两岁的样子,应该还不能表达清楚。
苏沅耐着性子擦掉粉色糖果上的砂砾,“好了,可以吃啦。”
小女孩眼中的泪珠退去,咧开嘴甜甜一笑。
苏沅低头拍掉她裤子上沾着的沙子。
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近,中年女人蹲下来,防备性地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
苏沅捕捉到她不善的眼神,搓搓手解释,“她摔倒了,我正好在这边。”
“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小女孩妈妈抱起小家伙,一双眼睛里散发着无尽的母爱,“我刚才系了个鞋带,转眼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我女儿是个聋哑人,希望你能理解。”
苏沅平静的心决然一抖,她的目光落在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上,“我理解。”
小女孩妈妈眼含泪光,亲了亲小女孩,“虽然我们宝贝不会说话,但很聪明,一个眼神就能感知到我和她爸爸的意思。”
后来,苏沅目送母女俩离开。
漫天的粉色晚霞铺满了半边天际,小女孩身边是她的丈夫,男人揽着她的腰,单臂抱着并不完全健康的孩子,两人一同看向怀里的女儿,夕阳的余光映照在他们嘴角,熠熠生辉。
海滩上残有他们的影子,无论海浪怎么吹打,似乎都挥之不去。
苏沅眼角渐渐洇红。
谢予淮想开口叫她的名字,想紧紧拥抱住她。
冷风滑入嗓子,带着干涩的疼。
他的喉结重重一滚,“苏沅。”
苏沅的指腹颤了颤,没动,她认为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谢予淮睨着没转身的人,走到她面前,心底的疼一路蔓延至眼底,“苏沅,你没听错。”
“是我。”
苏沅神情稍顿,后退了两步,笑得疏离淡然,“谢予淮,你不该来这里。”
海风呼啸而过,吹起苏沅的长发,她脸上的表情镇定且从容。
谢予淮根本无法想象她患有抑郁症长达六年。
她的鼻尖红红的,双瞳闪烁过无措。
谢予淮心口疼地喘不过气,他快速走上前,一把抱住苏沅。
他的脸颊贴着苏沅冰凉的脸蛋,掌心抚摸着她的秀发,诸多想要说出口的言语全然变成风尘,随风飘扬。
苏沅用力推他,声音夹着难忍,“你放手。”
“谢予淮,你放手。”
“我不放手。”
谢予淮揽她入怀,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灼得他全身发疼。
“你放手。”苏沅猛地推开他,退到安全距离,强忍下攒动的苦味,“谢予淮,不是说好了,你结婚,就放我离开?”
说完,苏沅转眸,她没有看他的勇气。
靠近她的那几步,好像隔着天地轮回,无数的回忆一一从眼前流逝。
谢予淮拉住她的手,臂膀箍住她纤薄的腰,独断的将人纳在怀里。
他不顾苏沅的挣扎,抱得严丝合缝。
苏沅挣脱不开,抬脚踹他,一次比一次用力。
可谢予淮不肯松手。
苏沅阖眸,眼泪夺眶而出。
“谢予淮,你放手。”
“我不会放手。”
谢予淮屏气凝神,嗓音干哑,到嘴边的话在脱口而出时,心脏变得紧张变得难受。
他一字一顿道:“婚约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