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后台喧闹、嘈杂。
方敏抒寻了两个板凳,摆在一起,和孟佳一起坐下了。
孟佳虽然经验不足,但后台这个阵仗,也知道其实今天这个演出挺正式的,刚刚来的时候,就看到演艺公司的大巴车在停车场里放着。一般演艺公司的车身上都会刷上公司的海报,两个大巴一大一小,分属不同的两个公司。
来的时候她又和人闲聊,发现也有几个是零散艺人,心里嘀咕,就这样的演出,居然能分给三拨人来弄,主持人还是单请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比较合理——各家都有盘外招,于是最后就雨露均沾了。
至于敏敏姐那个节目,真就是这个价位找不来够实力的,真就是越想越气,亏得心发慌。
想着这些,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瞥了一下她,发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微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倒真是云淡风轻。
方敏抒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放松方法中,周遭的嘈杂已经和她无关了。
……
曾经,坐在演出后台的时候,会有一群人簇拥着,助理两个、执行经纪一个,每逢演出,她就不必说话,以前那位佳佳自会化身臭脾气大咖经纪人吆五喝六。
她有时候想让她把臭脾气收一收,佳佳就会振振有词地反驳,“我的敏敏啊,这圈子里不是只有你有背景啊,而且谁不知道你是方家旁支呀?我不凶一点,就你这么安静贤淑的样子,一看就好欺负……”
曾经歌迷也叫她敏敏姐,造型师对待她的妆造总是小心翼翼,演出开始的时候,她会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向艺人通道。
她习惯于在走上舞台前再做三次深呼吸,然后从独自放空的状态里退出来,换上一副自信昂扬的神态走出去,在尖叫和掌声中走向那星灯光璀璨的歌台……
台前是观众,台后是一整个围绕着她运转的商业团队,她总是提醒自己责任重大,一次又一次强行让能量聚集起来,用最好的状态唱完一首一首歌。
去年人气蹿升,大长姐方令秋亲自把她叫到槟城祖宅,就在祠堂里祖先牌位前,和她谈话,让她在演出上更尽力一些,这样家里会有后续的安排。
哥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她给了哥哥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说,“大长姐,爸妈,你们放心。”
大长姐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那拜一拜吧。”
于是她上前,把蒲团搬到一边去,就那样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拜了三拜。
她拜完了又站起来,自觉退到爸爸身后,爸爸则对大长姐毕恭毕敬道,“头家放心,我们敏敏做事情还是稳妥的。”
大长姐则说,“年轻一辈里,敏敏确实难得。”
然后又对她说,“小堂妹,你只管好好唱,其他事情,家里帮你处理。”
东亚巡演,一年十六场演唱会,一场演唱会七十分钟,中间还有两档综艺,而商演多少场已经记不得了。
几乎除了唱歌就是在天上飞。
吃了药会呆滞,嗜睡,难以维持这种高强度的演出状态,最后她擅自把药减了量,果然就躁狂了起来,常有两三天不睡觉的时候。
脾气也越来越坏,最恶劣的一次,因为佳佳发现有娱记在纠缠她,而她那个时候自我感觉极度良好,佳佳怕她被套话,要打断采访。
她不依,佳佳坚持把她往里面挡,最后人是成功把她挡回去了,她自己火冒三丈,当着一众助理和执行经纪的面给了她最好的朋友,最大的经纪人一记耳光。
佳佳当时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当时都没有意识到后悔,后面过了两天,躁狂退了,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之后才恨起了自己,才开始坐立不安。
她拿着限量款的包包跑到佳佳的家里去求原谅,大经纪开门第一句话却是,“小天后你病好了?”
她红着脸把包包拿出来说,“那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说话,我觉得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对人气有帮助的,你干嘛要阻止我,你原谅我吧,是我疯了。”
佳佳莞尔一笑,“你没疯,我没怪你。进来喝点儿水吧。”
之后两人一起坐着,佳佳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知道你压力大,那天那个娱记是在找你套话搞事,我必须把你挡回去。我当时也生气,这两天想了想,那两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好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人都是不正常的亢奋。敏敏,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拼,但是你的通告都发了,不拼也得拼,唉。”
“那这么说,你是原谅我咯?”
佳佳脸转向一边,“嘁,你这个家伙……”
方敏抒凑过去说,“我的佳,要不你也一耳光打回来吧?”
佳佳无语,“我的小天后,你的脸是上了保险的!把包给我,包治百病!”
“好好好,给你给你,我大嫂从新加坡弄来的,老贵了,限量版,要SVIp才能买的。”
佳佳把包拿过去,“啧啧,这一耳光可真值当呢。”说完又把包包放书架上去了,“这是敏敏送我的,舍不得背出去,供起来,哈哈。”
她也跟着自己的大经纪人一起笑,只不过她笑得有点傻。
那一段时期虽然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在名气和荣誉方面都有很大收获。但也许是欠了能量的账后来总是要还,可能就是那时候把自己绷断的,自己却不知道。
从万众瞩目中退回幕后,灯光关闭,大幕落下时,无穷无尽的空虚就会袭来。
空虚和聒噪不断地来回拉扯,不堪折磨,最后终于失败了,走向万丈深渊。
……
方敏抒睁开眼睛,往事并未起波澜,心中平静,不管是蓝星小天后还是白鹤路小天后,唱歌的意义都是一样的。过一会儿,她也会如过去一样走过那个小通道,又站到舞台上。
不过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牵绊,不用透支能量,只和唱一首歌有关。
因此她一直都感觉比过去好,应该是负担轻了许多的缘故。
这时,那个一身金色礼服的主持人兼导演的姐们儿踩着高跟鞋朝着她和孟佳急匆匆地走来。
眉头紧紧皱着,亮闪闪的礼服长裙都带着风,而她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几分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