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林婉儿呆愣住了,错愕的看向一改刚才失落颓废的李承泽,此刻满脸幸福容光焕发。
“二表哥莫不是说的是元微仙子?”
“没错。”李承泽欢快的点点头,可扯到脖颈上的伤口还是停止了,有点疼。
谁知林婉儿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可没有忘记医仙可是打断她的两只手,害她养了一年半的伤,这哪里是医仙,分明就是恶魔。
医者仁心,但林婉儿在医仙身上完全看不到。
“二表哥莫要过于自信,身为皇子,婚事皆由陛下做主,哪怕是二表哥喜爱,但陛下不同意,也进不了二表哥府里。”
林婉儿怎么能不恨,明明她是有机会可以痊愈的,但医仙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守己呢?抗旨杀头的罪名全都招惹了一遍,甚至还那么残暴冷血,以一己之力让太子他们兄弟离心,更是让范闲背上骂名,如果没有医仙,二表哥范闲交恶走到这地步。
说不准范闲还会在他们性子相似的份上,哪怕是失败也会保住二表哥一条命,但这些都被那个医仙给毁了。
“二哥莫不是忘记了那医仙怎么折辱妹妹?二哥竟然不顾兄妹之情,执意要求娶破坏兄友弟恭,兄弟反目成仇那个女人的姐姐?”
李承泽望向哀哀凄凄一副受到了天大侮辱悲愤交加的的林婉儿,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压抑着怒气。
“可你们就没有错吗?分明就是你们上门折辱我的三元在先,是你们一步步的逼迫三元走到绝境。”
被吓到的林婉儿,抿了抿嘴,那份心虚一闪而过,挺直腰板继续道。“可是,那是对她最好也是唯一的退路,我们是真心替她考虑为她好。”
五官清俊,李承泽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对别人笑,都是疏离虚伪,平常里显露出的神色漠然又矜贵,看似亲近温柔但实则疏离的让人不敢靠近。
“可我的三元不需要,你们的好,唯一的退路是在逼三元去死。”
他眼皮轻掀,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的,瞳孔里凝结了两片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依然没有融化的迹象。
“别拿你们的自以为是的好意来道德绑架我的三元,你们不是在帮她,是在折辱。”
林婉儿苦笑,收起了那份怜悯,一片真心被拒让她有些伤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妹妹的好意二哥不领情那就算了,但是,二哥与范闲的争斗为何要让元微仙子牵扯进来?为何要把范思辙牵连进去这场争斗?”
“你自小在宫里长大,不会不懂得这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旁人根本就不理解我,体会不到我的如履薄冰,但三元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你不会明白的。”
林婉儿嗤笑道,“我确实不明白。”就算是明白,但只要站在范闲的对面,那就是敌人。
“我与三元心照神交,良师诤友,又是情投意合。”李承泽的眼神在这一刻瞬间明亮起来,温柔缱绻,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倘若抱月楼一事当真跟范闲的弟弟范思辙无关,三元不会插手,但抱月楼的幕后东家就是范思辙,毕竟是亲弟弟,把人连夜送走也是情有可原。”
林婉儿面色惨白,笑容有些僵硬,“原来是这样。”
李承泽深邃的眼眸中透着认真,带着些林婉儿看不懂的情绪,幽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认真。
“可你不能要求一个受害者不去追究,或许你不知道,三元疯起来,就连我都拉不住。”
“与其在这里跟我劝说祈祷,你不如劝说范闲,祈祷他...”
天空一声巨响,范闲从门口闯进来,拿着轮椅直直的冲着李承泽的脑门上砸。
林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恐的捂着嘴,吓得身体在发抖。
梅开二度,头顶如有惊雷闪过,李承泽快速的低头避开,宛如惊弓之鸟,惊恐未定斜视着身后被轮椅砸的支离破碎的窗屏架子,看到此情景,汗毛竖立,脊背仅仅靠着墙壁,手在颤抖着。
“不好意思,手滑了。”范闲声音里充满了戾气,没有一点歉意,理直气壮就好像打死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
新仇旧帐,这些天积攒的怒火在看到李承泽的那一刻就爆发了。
和大公主交流完感情回来见到这一幕的大皇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在想跑路了,刚才叶灵儿莽夫一个,现在范闲更莽,天知道刚才老二要是没有躲过去,被范闲轮椅砸过去当场死亡,这南庆绝对会被微生三元彻底的掀翻底朝天。
大皇子现在想跑路了,但要是这么跑了,万一那老二的脖子上的伤迁怒他怎么办?况且也不知道等会儿他们还有什么骚操作,大皇子咬咬牙,还是继续留下来。
目瞪口呆的何止是大皇子啊,还有大公主,我勒个豆,这南庆各个都是人才啊,各个都是莽夫,直接干就完事了,根本就不在乎后果。
已经想象到等会儿元微仙子到来,这里将是发生一场人间惨案,想想都刺激。
“我们要进去还是开溜?”大公主戳了戳大皇子小声的问。
“先进去看看,万一不对劲就开溜。”
自范闲出现之后,眼里就只有范闲的林婉儿,含情脉脉,眉目传情,仿佛像是王母拆散的牛郎织女,唯有七夕的这天才能相见。
很快就有下人来收拾残局,甚至还把宴席给准备好了。
李承泽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无所遁形,岿然不动,看上去相当镇静,但实际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三元,好可怕,范闲要杀我,三元快过来救救我。
“确实手滑,手滑到亲手给亲爹下毒,装病逃过外面的风波,惹出这一烂摊子,两手一摊,嘴唇上下一翻,都察院跑断腿为你鞍前马后。”
范闲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是怒火更盛了,积攒许久的怒气终于发泄出来,劈头盖脸的警告威胁。
“殿下少说两句,不然我一会儿还手滑。”
“你要是觉着心烦,咱送客。”和刚才的虚情假意不同,面对范闲的林婉儿如沐春风,透着爱意,满心欢喜。
“不用,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范闲拿起酒壶倒了杯酒。
“抱月楼惨死的那位姑娘,我竟没有想到殿下会这么心狠手辣。”
被范闲这口锅扣下的李承泽眉心紧蹙,脖颈上刚才在躲闪的过程中撕裂,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
“看来范闲你真的是很好的继承了太子的眼瞎耳聋,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这自欺欺人的样子真是令人发笑。”
李承泽迎上范闲眼中跳动两簇怒火,再扫了一眼席上众人恶意的嘲弄,眼底闪过浓浓的失望,嘴角微微勾起,充满了讥讽。
“也是,毕竟太子纯良仁厚,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太子,相反全都会怀疑我这个狡诈阴狠生性残暴冷血的二皇子。”
李承泽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吹拂着额角的碎发,分明是低着头,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之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抱月楼的幕后东家是你弟弟范思辙,逼良为娼,家破人亡,畏罪潜逃,这就是小范大人说的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李承泽冷冷的扫了一眼范闲,眼神骤然冷漠,犹如冰川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俯视的眼神在俯视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气息。
“别忘了,还有三皇子。”范闲心里的怒火再一次的被点燃,死到临头还嘴硬不承认,所以说讨厌李承泽的能言善辩不是没有道理的。
范思辙开青楼这件事,范闲不相信这其中没有李承泽的手笔,分明就是李承泽下套让范思辙钻进去。
范思辙脑子里只有钱,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情,所以说老二心思恶毒绝对没有冤枉。
可范闲忘了,范思辙要是不愿意,谁逼他跳进去这个坑都没有用,或许是范思辙知道抱月楼不是个什么正经的,但金钱蒙蔽了他的双眼。
而且抱着我哥是范闲,还把三皇子给拉下水,就算是被发现,也可用年纪尚小,加上三皇子这层靠山可以糊弄过去。
范闲猜到了,可在范闲的心里,一切的过错全都是老二引起的。
“所以才说天子犯法,庶民同罪。”李承泽淡淡的笑了笑,目光从范闲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扫过,唇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
“你的这份心态才是让我佩服。”范闲举起酒杯向李承泽敬酒,笑容意味深长,就等着碰杯的时候下毒了。
但吃过亏的李承泽才不会那么蠢的把杯口暴露给敌人,三根手指抓着酒杯,遮挡住了范闲想要下毒的可能。
范闲笑容一僵,藏在指甲里的毒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谁教老二这么防范的?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范闲,把毒下到了酒壶里,端起酒壶倾身给李承泽倒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敬你为数不多的时间。”就算怀疑他下毒,但他自己也喝了酒。
“你不会想给我下毒吧?”李承泽扫了一眼满上酒水的酒杯,额前的碎发随着窗口吹进的微风微微曳动,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
范闲皮笑肉不笑,即便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殿下多虑了。”
“毕竟你可是有前科~”李承泽姿态闲散,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如春日蝶翼一般美好,然而睁开眼时,目光却比最锋利的刀还锐利。
快,快喝,快给我喝进去!在心里疯狂呐喊甚至恨不得上手把酒灌进李承泽嘴里的范闲,快要按耐不住了。
骨节分明的双手在范闲的注视下拿起酒杯,李承泽挑唇一笑,目光似有深意流动,仿佛心中的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
眼神微暗,李承泽掩去眼底的潮涌,舌尖顶了下腮帮,低声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诚心敬我了,那我如你所愿~”
见李承泽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仰头喝下,范闲眼里露出得逞的笑,手翻转着酒杯,酒水洒在地板上,面色阴沉,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
“敬所有无辜死去的百姓。”
李承泽漠然的看着范闲的举动,轻笑一声,半垂的狭长凤眸酒酿一般醉人,眼眸中明明灭灭,抬起眼眸,在一瞬间透出眸中警告和冷意,仿佛猫抓老鼠一般戏谑。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给自己提前送别~你猜猜,这回是断腿还是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