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瞬间寂静下来,夏楚楚整理裙子的手顿住,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清醒的老太太。
韩少怀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冲到母亲身边,蹲下问她:“妈,您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活在过去,韩少怀不是说那样不好,只是心疼。
身体上的难受痛苦还有药可医,而心里的悔恨折磨无人能替,他希望母亲醒过来,把过去放下。却又觉得她这样浑浑噩噩也挺好,没那么痛苦。
“这一阵总梦到你爸还有你妹妹,他们说我老糊涂。”宋晴玉笑着摸索着抓起二儿子的手,叹口气:“不想当老糊涂,就都想起来了。
想起我的少君啊~,她回不来了,人没回来,尸体也没回来。”
怎能不伤心痛苦,她的孩子按照年龄今年才该三十一岁呀!
“妈,那些事都过去了,您想开点。”韩少怀抓着母亲的手眼中也是一片赤红,小妹的事是全家人的痛,该怪他,不该总跟她说什么要回报祖国,不然她也不会脑子一热学别人下乡建设祖国,是他的错!
宋晴玉摇头,想不通啊~
她宁愿自己没命,也不想她的少君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拦着孩子,还送亲自她上火车,分明就是送她去死。
恨老伴,恨他为什么找不回孩子的尸体。
她就一个念想,把孩子的尸体埋在她边上,活着的时候没能保护好她,死后守着她,就这一个念想都做不到……
说再多也没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放开儿子的手,宋晴玉朝着夏楚楚招手,“楚楚,你来…”
她还记得上次清醒的时候小丫头跟她说过名字,叫夏楚楚。
她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婆天天让十几岁的小丫头喊妈,真是委屈孩子了。
夏楚楚走过去,学着韩二哥的样子在老太太另一边蹲下,低声说:“我在这。”
宋晴玉慈爱又温和的看着她,这会儿眼神又变好了似的,“这么久真是辛苦你陪我,我当你奶奶都绰绰有余!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
这一阵是闺女去世后,宋晴玉过得最高兴的日子,就像她的少君真的还活着,活蹦乱跳的陪着她。
夏楚楚笑着摇头,“不辛苦,能陪着您我也很高兴,而且于姨给我发工资了的。”
她在老太太身上也感受到很多,第一次感受到被母亲喜欢的滋味,即使没有工资她也不亏。
“真是傻丫头~”宋晴玉揉揉她的头顶,温声交代她:“少君人都不在了,你每天顶着她的名字晦气,以后你要是愿意就把我当奶奶,要是我又犯病,你就躲远点。
不过应该是不会了,老太婆现在清醒的很。”
哪有把好好的小姑娘当别人替身的,还是去世的人。人一清醒过来,再看小姑娘,其实不怎么像,都是自己骗自己。
不敢面对现实,硬生生把自己逼出病来了。
“好,那我喊您奶奶。”夏楚楚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上次老太太只清醒过来一小会儿就又迷糊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会一直清醒。
宋晴玉笑着答应:“好孩子,天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夏楚楚点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您。”
不管老太太是真的清醒还是就清醒一会儿,等她明天再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清醒,老太太跟儿子肯定有不少话说,她在这不合适。
拿上衣服,夏楚楚先回家去。
老太太突然清醒,她心情有点复杂,高兴肯定是高兴的,还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惆怅。
羡慕韩少君,却又替她遗憾难过,她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如果她没下乡该多好。
回家洗漱睡觉,夏楚楚准备明天一早先去看老太太,然后再去找陆凛安表白。
长这么大,她没跟人表白过,倒是见过别人表白。
照猫画虎试试吧!
腹稿打了一篇又一篇,总觉得说不出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硬是翻腾的想去厕所。
起来一看才发现外头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明天准备去表白,想打扮好看点,那肯定就不能穿的太厚。
现在下雪,她不穿厚点都不行了。
唉~,就很过分!
不做人的抓一把雪塞到夏黑窝里,夏楚楚飞快跑回床上睡觉。
夏黑气的在她床边转悠好几圈,已经几乎长成成年大狗高度的它稍微蹦起来就能蹦到床上去。
没蹦上去跟夏楚楚闹,但它也没太吃亏,趁天黑夏楚楚看不清,嘴巴拽着她的被子使劲往下拽。
发觉被子往下掉的夏楚楚赶忙往回拽……
一人一狗闹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去睡觉。
这回夏楚楚能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拿起手表一看竟然八点多!
平时六点多就醒,今天竟然睡到八点多,果然放假了整个人都变懒了。
她上门口看了看外头的雪,已经不下了,不过地上的积雪也不薄,踩上去估计能到脚腕。
还记得自己的计划,她穿上昨天买的新裙子,脚底下穿着稍微带点筒的靴子,防止雪进鞋里。
在厚点的长款毛呢大衣跟超厚的羊绒棉袄中间,夏楚楚犹豫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套上了厚且不怎么好看的黑色羊绒棉袄,陆凛安宿舍有暖气,去了她就把外套脱下来。
这次肯定脱!
张玉萍已经做好饭,夏楚楚飞快跑进灶房,吃完饭先去韩家看看,然后出发去找陆凛安。
心情有点兴奋,一个多礼拜没见,她真的超想他!
吃着饭,夏楚楚跟张玉萍聊起昨晚老太太清醒过来的事,还有她以后都不用再假装韩少君了。
毕竟是这一片的邻居,张玉萍也挺高兴,感叹清醒过来是好事,起码小辈不用跟着总担心。
今年过年,他们家也能过个热闹年。
听于红说往年过年韩老爷子根本不许孙子辈的孩子出现在老太太跟前,怕刺激到她。
吃完饭,夏楚楚拽着夏黑想一块去,结果夏黑那个懒货在雪地里没走几步就跑回家里,死活不跟着走了。
夏楚楚只能自己去,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围巾手套,围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怕摔跤,她走的格外小心。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韩家外头也是一片白,尤其是大门口挂着的白幡格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