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月手臂随意的放在屋里圆桌上,脑袋枕着手臂,忙了一天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散落了。烛台里火苗跳跃,暖光也俏皮的在林宛月脸上抚弄。
伽利突然有种冲动,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脸,想为她整理发髻。
林宛月趴着抬眼看了看伽利,眼神纯真无邪,有种求助于人的脆弱感。和今日在史良宅子里看到的那些新罗婢女的眼神全然不同,等等,新罗婢女,御女之术,开荤。。。这些词又突然闪现在他脑中~
伽利觉得史良有毒。。。以后除了公事不能和他多聊。
“我今日去史良那,他正要把他府上一对奴仆打发了,是昆仑奴和新罗婢,得罪了主家估计在这安京再没人愿意收留他们。我觉得可以让那两人来做帮厨,给他们吃食和住处,工钱也不用高。帮了他们这么大忙,他们感恩的话应该能把事情做好。”
林宛月觉得可行,明日去史良那见见两人再做决定。
既然把两边的事都商量过了,就准备洗漱歇息了。林宛月忙了一天,心也累了一天,此时困乏上来了,一点也不愿动了。
伽利见她这样,也没催促,转身变戏法般拿出个玩意儿往林宛月手里一塞。
什么东西?硬的,有点粗糙有点凉。林宛月抬头看自己手里,一个小南瓜大的陶罐,上边开了一个钱币大小的孔。这不是市集上给小娃娃的扑满么~
林宛月有点疑惑,又看向伽利。伽利似乎并没有想好说辞,支吾着:“送你的。”
林宛月笑了:“这是小孩儿才用的扑满,你送给我?”
“嗯,食肆每进账一百钱,你就往里扔一枚钱,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存满这个扑满。”伽利很认真的解说着。
这是爸爸和他做过的小游戏,在爸爸去世后,他辗转各地跟商队、做帮厨、打小工,自己也给自己设定计划。把扑满存满时的那种成就感是多少美食多少追求者的夸赞都无法比拟的。
“好啊!”林宛月以前衣食无忧,阿爷并不会送她一个扑满,她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有意思的存钱法子。
食肆一月的账目她才算出来,除去每月的铺租,食材的花费,他们赚的有600钱,这600钱还得分四成给老康,力儿和李伯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这样她手里的大概还剩300钱。
其实去月泽食肆的客人不少,有的图个新鲜,有的就是之前拿了竹蜻蜓的,来讨个便宜。这些竹蜻蜓可以作为打折信物,所以很多人是按折扣价吃的面。不过这个业绩林宛月已经很知足了。
“这个月可以放三个钱进扑满里~”林宛月听着钱币在扑满里撞击的叮当声,实在太销魂~教坊里最好的歌伎所唱的乐音,也没有这好听!
伽利看着林宛月亮晶晶的眼神,觉得这次算是买对了礼物。
但到了夜半时分,伽利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林宛月晚上也抱着扑满睡觉,她睡得并不老实,扑满的叮当声时不时响起,闹得伽利睡不着。
有时候越刻意忽略,越容易被影响。在叮当声第十八次响起时,伽利终于忍无可忍,蹑手蹑脚往床边走去。
为了避免陷入上次那样被用横刀指着的境地,他必须小心翼翼。借着外头渗进来的微弱月色,他看到林宛月整个脑袋已经脱离了枕头,头朝外脚朝里整个人都快横过来了。侧躺着两手把扑满抱在胸前,仿若一只守着宝藏的龙。
睡相真不太好,但是也挺可爱的。伽利勾起嘴角。只是这样的话,他该怎么拿走扑满呢?
他先尝试用手指放进扑满的小孔洞中,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勾走。谁知林宛月抱得死紧,感觉扑满要离自己而去,手上无意识的还加了力气。
伽利只好去掰她的手指,林宛月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虽跟着父兄习了些武艺,但仍如玉葱般白皙细嫩。
两人十指相触让伽利登时有些心猿意马,林宛月的手指,又软又滑,怪好摸的。但是这样趁别人睡着时摸手,感觉怪怪的。
不行!不能这样,我只是为了拿走扑满睡个好觉。伽利警觉的把一些旖旎的心思赶出脑外,继续专心的把林宛月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林宛月手指细长,虎口处却有些老茧。伽利也不敢再仔细感受,屏息凝神紧张得鼻尖都沁出汗珠,终于在不吵醒林宛月的情况下把扑满拿了出来。
“伽利。。。”这时林宛月低低开口,把伽利吓出一身白毛汗。再一看,林宛月还闭着眼,她又嗫喏着说了一句:“不许走。。。”
这句不知前因后果的话让伽利顿在了原地,不许我走?还是不许扑满走呢?
也许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扑满。。。犹豫再三,伽利又把扑满放到林宛月手里。转身回了自己被褥上,睁着眼挨到了天光大盛。
早上林宛月把扑满放在自己的妆匣旁,和那把琉璃梳挨着。正好对上了铜镜中的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镜中的林宛月因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下巴都瘦尖了,这可不是成唐女子的主流审美~
不由自主的,林宛月打开自己的妆匣,细细的装扮起来,末了还戴上了伽利上次送的琉璃梳。
顶着青黑眼圈的伽利洗漱一番回来,被眼前的林宛月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林宛月描了黛眉,贴了花钿,抹上淡淡的胭脂斜红,点了唇脂的唇色也更盛,梳了个云髻,一袭石榴红襦裙衬得这丽人“脉脉低回殷袖遮,脸横秋水髻盘鸦”。
力儿这时也进院里了,看她难得打扮了自己,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籽籽~这要把谁迷个五迷三道的啊!”
自林骑羲的噩耗传来后,林宛月已经很久没有装扮过自己了,力儿也不敢劝,她深知没了父亲是怎样绝望的感受,没了父母,人就像浮萍,没了根没了归处。
所以林宛月这回装扮,也让力儿一直为她担忧的心慢慢落回了肚里。